温水鲸鱼(122)
寂静之中,晏安鱼的声音萦绕耳边,像一把刀扎进了他的心里,比儿时受的皮鞭还要疼。
此刻,他明白了医生说的话。
他不知道如何为爱人的快乐而快乐,但他清晰地感受到,让爱人因自己而受伤,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已经是中午了,剧烈的争执和情绪起伏让他头晕目眩,他想起同样饿着肚子的晏安鱼,还是敲了敲门。
“安鱼,”温景焕不知如何开口,“你出来,先吃午饭,好不好?”
门里没有任何回应。
温景焕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阳光落在他的后背,在门板上投射出一个清晰的阴影。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许久,转身回了房间。
他捡起晏安鱼的衣服,抖了抖外套上的灰尘,挂在衣帽架上,又拿过被扯破衣领的内搭,笨拙地收拾着凌乱的线头。
闲置了几年的针线盒被他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出来。
温景焕拉开窗帘,挑了根蓝色的线,映着反射在窗框上的太阳,把那根线穿进针孔里。
他穿了好一会儿,眼睛因为刺眼的光亮而发疼,针尖在手指上扎出一个小红点,依旧没能成功穿进去。
他只好放下手里的衣服,默默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抽出角落里那本心灵鸡汤,再次翻开第一页。
秋风微拂,出租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晏安鱼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竖耳听门外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觉得浑身都很疼,心里堵得慌,偏偏泪腺像是失灵了一般,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没有眼泪能证明他的难过,晏安鱼只能干巴巴地躺着,缩成一团。
房间门没有锁,温景焕却不肯推门进来,听声音,像是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的窗帘拉着,晏安鱼又饿又难过,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他对温景焕的生气有所预料,他也不怪对方在限制自己出门的方面严防死守。晏安鱼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只要自己好好给予他安全感,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他没有意料到,那次初选的失误到,真的是温景焕有意为之。
他以为温景焕在意的是他偷溜出门,然而仔细想来,温景焕真正在意的,是他想在台上唱歌的梦想。
温景焕不允许他被别人喜欢。
这件事的真相被温景焕亲口说出来,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一边是最喜欢的人,一边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不想在两者之间做选择。
后腰很疼,想起刚才温景焕粗暴的动作,他不安地缩成了一团。
晏安鱼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温景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能把温景焕从泥潭里拉出来。
他们会一起掉进去,相互撕扯,连仅剩的爱意也会支离破碎。
黄昏。
温景焕用指节抵着针,穿过最后一根弦,熟练地打了个结,把多余的线头剪断。
他疲倦地抹了把脸,从书桌前站起来,把补好的衣服叠成方块,抱在怀里。
造景缸里亮着灯,余晖落在桌前,分割出一个红色的四方形。
他隔着玻璃看了会儿小黑,小黑探出头,不耐烦地用嘴巴拱了拱玻璃门。
“他会原谅我吗,”温景焕的半边脸被映成红色,他自言自语道,“以后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再伤害他了。”
小黑在门口绕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午餐没戏,悻悻地转身爬走了。
温景焕抱着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握着门把,拧开。
门缝一点点扩大,落日透过窗帘,映在床上的一团被子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门上的小挂袋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安鱼。”
他谨慎地走到床边,跪坐在地板上,伸手去拉床上的被子。
晏安鱼裹得很严实,浑身只有一小撮头发露在外面。温景焕用手指把他脸颊两边的被子扒开,发现他紧闭着眼,雀斑点点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伸手一摸,是烫的。
温景焕立刻意识到异常,他拍了拍晏安鱼的肩膀,轻声唤他,晏安鱼却始终拧着眉,嘴里发出不舒服的呢喃。
“你别碰我……冷。”
晏安鱼艰难地开口,嘴里的呼吸都是热的。
“安鱼,你发烧了,”温景焕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错,心疼得声音都发着抖,“我抱你去医院,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晏安鱼往被子里缩,又把脑袋裹回被子里。温景焕顾不上刚补好的衣服,随手扔到床上。他环住晏安鱼的身体,试图直接把他抱起来。
“别动我!”
晏安鱼挣扎了两下,从温景焕的手臂间挪开。他抑制着冷得发颤的身体,睁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