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187)
杜山阑走过来,一眼没有看路过的林玦,径直走过来。
时涵下意识地后退,“哥哥,我、我……”
得知的消息太过巨大,太过震撼,他该先解释自己和林玦没关系,还是赶紧告诉杜山阑迫在眉睫的坏消息?
又要揭开一次杜山阑的伤口?由他亲手?
他惶然后退,脚后跟绊到东西,身子往斜坡下歪倒。
杜山阑两步上前,稳稳抓住他,“没事,我都知道了。”
时涵惊诧,“你知道了?”
杜山阑眼底一片冷光。
究竟是错觉吗?那双眼睛的冷不似先前坚定,隐着深渊一样的痛苦,挣扎着,颤动着。
他沉沉道:“几分钟前,她身边的佣人偷偷给我打电话了。”
一股滚烫泪意淹进眼眶,时涵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头一次,他感觉杜山阑的双手那么无力。
那双手滑脱开去,撕了烟盒,抽出一支来。
冷风猎猎地过,杜山阑松弛了肩膀,似乎叹气:“希涵,我不知道。”
第89章 让我陪着你
回家路上,杜山阑一语不发。
时涵沉默着陪伴他,拿不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这对母子大概是要永生不相见了,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家里没有灯,圣诞树上的小彩灯坚强发出微光,杜山阑解下围巾外套,沉默着走进客厅,往沙发里坐下。
香烟火星亮起来,一颗小小的焰色,落寞地烧亮,又落寞地暗沉。
时涵拾过乱扔在衣帽柜的围巾外套,稍稍整理过后放回去,动身往他身边来:
“哥哥,你还好吗?”
杜山阑吐了烟雾,长臂伸展开,朝他说:“过来。”
时涵乖乖过去,坐到他身边,任由他揽进怀里,双手穿过去,紧紧搂住他。
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起伏,他把脸贴过去,静静地靠着。
时间沉默地流逝,杜山阑手里的烟星子熄了又着,不知觉功夫,新买的香烟见了底。
时涵轻轻按住他,小声张口:“别一次性抽这么多,伤身体。”
拿烟的手顿住,收了回来。
杜山阑抓住他的肩膀,下巴低下来,抵住他的头顶,“上回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时涵乖乖给他撑着,老实交代说:“因为她是你妈妈,虽然她算不上特别好,但你身边没剩几个亲人了。”
杜山阑沉着眼:“她那么对你,你不怪她?”
时涵低低地说:“还好,她其实也没对我做什么,人心是很复杂的,我只是想到,她应该不算无可救药,如果那时让她留下来,事情的发展或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会让那个女人接受自己,剩下大把的时光,都可以用来修复关系。
可惜没有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机会知道席茵苒心里到底怎么想,那个女人的心肠,和杜山阑一样硬。
杜山阑没回他话,闭了眼睛,在他发丝间蹭了蹭。
时涵想起林玦绕山绕水跑来告诉他的话,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他问:“哥哥,你恨她是不是?”
杜山阑还是没有回话。
沉默也是回答,他恨,怎么可能不恨?
可他也同样恨着自己。
许久过去,他哂笑开口:“曾经我和父亲,给了她最大的信任和耐心,你知道吗,有天我不小心偷听到她和林谦荣的对话,她对那个男人始终狠不下心,结果被人利用,反而把我父亲害死了,而那之后,她干脆把林谦荣养在身边,霸占杜家的所有。”
时涵抬起头,“可她是为了守住家产,最后不全都给你做了嫁衣?”
他们母子间从没友好相处过,席茵苒绝不会温柔笑着把权柄放手,杜山阑也绝不可能感恩戴德将一切收下,他们是战斗家的灵魂,喜欢用强硬血腥的手段争夺战利品,可事实就是这样,不管批了多少层皮,席茵苒从未不认他是自己的儿子,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杜山阑推上王座。
杜山阑与他冷然相视,“可她控制我,也是真的。”
时涵哑口无声。
他感到巨大的无力,这份控制,实实在在,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改过。
仔细一想,他们的矛盾也是从这儿开始,席茵苒希望他学钢琴,他砸了钢琴,所以被罚站,席茵苒要他全科优异,他逃学打架,被赶出家门(在杜山阑看来,那是离家出走),再后来席茵苒一无所有了,精心策划一场骗局,想重新上位,也是为了让杜山阑重新回到她的控制之下。
她拥有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一生,却毁在疯魔的控制欲。
时涵垂下脑袋,“去看看吧,听林玦的意思,她似乎没多少时日了,我们是小辈,都这种时候了,让着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