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兵(3)
我已无法控制义体的行动,但是发声器还是尽职尽责地阐述出我的心声:“那之后呢?”
“那之后?才能获得更高级的义体,才能继续往上啊。”
“那之后呢?”
“那之后……”
医生扒掉了我的听觉感官,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已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再之后,视觉也一同消失,我陷入到熟悉的黑暗之中。
每当我的大脑实在需要休息,或者是十天,或者是一个月,我就会昏昏沉沉地睡去。睡醒之后就是这样一片黑暗,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无法重新和义体取得联系,或许我没有真正地醒来,就是一片黑暗,没有边际,一片黑暗,我知道我在这黑暗之中,或许不在,我不能动,我想跑,我好像可以跑得很快,但我其实不能动,或是我已经飞奔起来了,我感觉不到我自己,我什么都看不到……
“好了。”我听到医生的声音。
“起来感受一下。”
我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明亮鲜艳且清晰,一直以来的偏色被矫正使得我稍有些不适,但大脑很快将这点偏差调整过来了。
我看到医生,又低下头来抬起双手,我看到了自己的义体的双手。
我磕磕绊绊地穿上之前义体脱下来的训练服,医生在我的病例面板上点点画画,说:“好了,你需要时间来熟悉新的义体,一个月内禁止参加所有任务,只能进行基础训练。我的建议是五十天。加油吧年轻人。”
我路过一处肉体士兵的训练营,回忆起在那里宿舍的门厅有一面镜子。
我走了过去,正值训练时间这里没有人,我看向镜中的自己,和图册中的一样,是一个做了面部仿真皮肤,又面容冷峻的男性形象。关节更为灵活精细,我打开衣物,衣物下方没有皮肤,反射出金属光辉。
再下方,我有了一根鸡巴,也是闪亮的,不大,可以全角度旋转,将他安置在某处,不可控,且没有连接感官。
但是我有鸡巴了,我是个男人了。
参加了一个月的适应训练,我又被重新评级,顺利地晋升三级,换了有床可以躺下的宿舍,解锁了新的义体改造图册,可以接难度更高,积分更为丰厚的任务。我也第一次来到了三级的内网。
这里的场景是一座宫殿内的大厅,有形形色色的人,随着古典乐翩翩起舞,或是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我照例得到了老兵的馈赠,这次仅仅是一段十秒钟的记忆,很黑,潮湿,滴滴答答哪里流着水,我眼前,或说我身下是一个女人,抽搐着,发出濒死时古怪的呜咽,她的胸脯上的血肉被撕扯开,肋骨也被掰向两边,她蓝色的眼睛绝望地涣散着,我看到她的心脏在跳动,噗通,噗通,噗通,我伸出手来,将她的心脏捏在手里,噗通,噗通,滑软又强韧,有力地跳动着,噗通噗通,噗嗤!哈哈哈哈!噗嗤!肉体在金属面前不堪一击,多么强劲的肌肉都可以在一瞬间变成一滩烂泥。
烟花绽开,我由内而外地战栗着,退出这段记忆。
“我这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好货,感兴趣的话随时联系我,年轻人。”
第5章
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我为什么要一直活着?
我做了这样的梦,在难得的夜晚的沉眠里,我梦到一个男孩坐在我的对面,他十三四岁的年纪,他注视着我。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我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我只能这样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
梦如同直接刺激对大脑进行刺激的内网一样,在奴隶般循环往复的生活中,对只有金属身躯的我们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体验。
等我再见到那个男孩儿,我试着与他说话。
仍是无法出声,但他的模样更为清晰了,比起上次,他似乎长大了一些。
后来,连梦也开始变得平平无奇,归结于无处可用的想象力的萎缩。大脑里不再使用的部分都会开始萎缩。
我不会活到三百六十岁,也不会活到二百八十岁,等我脑中属于人的部分全部枯竭,我也会像我同屋的女孩一样,Z8090,掰下自己的头颅,亲手捣烂自己的脑。
三级士兵可以接一些较为复杂的任务,相应的回报也会更高。
在三级内网里,也有不少沉浸于短暂欢愉的士兵,将所有的积分都挥霍在内网,换取一些血腥暴力或是猎奇的体验。
一次我参与了一个三人任务,战友将任务所见拿到内网来卖,那是我们三人对一个无力反抗的老头的单方面残杀。两位战友用钢铁的脚踩踏、碾压,将他老得疏松的骨头一根根踩碎,肉也被碾开,血肉混作一团。
老头大声哀嚎着,又拉又撒,浑浊的眼珠凸出出来,一个战友弯下腰去,钢铁的手指伸入他的眼窝,摘掉他的一颗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