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兵(13)
继续前行,在无数个岔路口,都像有人指引着我,让我毫无障碍毫不迷惑地选择其中之一。
终于,我来到一个有多人把守的洞口前,在黑暗又狭小的空间内,枪弹耗尽之后近身肉搏,对方有精于伏击的肉体人,也有经验老到的义体人,我放空大脑,把它想象成属于我的战斗之夜。此时我是米亚,是李,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队友,也是更多的人,我所遇到过的每一个人,或强大或弱小,或正直或卑鄙,我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着杀戮,所剩的唯一一个机器人也在替我挡了一记重炮之后分离解体,无法再进行控制。
我只有自己了。
我站到了最后。
蹒跚着走过洞口,我进入到一个更为昏暗的穴室,穴室内密布着盘根错节的各种管线,使得室内温度非常高。用红外视力搜寻,良久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一个人形。
看他背部起伏着,不断地呼出热气,我知道他还活着,半蹲下身来拍拍他,问他说:“还醒着吗?”
他将自己蜷得更紧,嘟嘟囔囔地说:“水,我要水……”
我说:“没有水,我是来救你的。”
听闻这话,他仿佛意识才稍微清明些许,微微地松懈了些,挣扎爬起来。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铐在地面处的管道上,只能稍加支撑起上身。
我看到了他的脸。
扫描着他的面部特征,与提供的资料基本吻合。
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他。
我打开了推进器上的探照灯,一簇光打到他脸上,强光让他痛苦地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但就在那一瞬,我还是看清了他。
明亮润泽的金发,湖蓝色的双眸,白皙的皮肤,右耳的耳垂有一颗小痣,柔和的面部,看起来那么易碎和柔软,但我知道他有着一副蕴含着力量的身体。
他胸前有一道长疤,不知道有没有被留下,那是我在一次机车抢劫中撞到货架留下的。
还有一次,我和同伴被帮派的人抓住,我被一根根撵断了手指,左手小指久不能愈合,因而之后骨节较之其他粗上一些。
我抓起他的右手,小指中间指节仍旧有些粗大。
我在记忆中寻找着,与之比对着,愈发可以确信。
十四岁的时候,在军队中,我的脑被从我的肉体中剥离出来。那时我只因失去而苦闷,却未曾设想过本应属于我的身体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换给了有钱人家的少爷,被另外一个陌生人占为己有。
这是巧合吗?还是一个为我而设的陷阱?还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某种考核,一切都是模拟的场景,这是现实吗?
我扔掉他的手,四处张望,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有片刻的欢喜,因为我的伙伴都还在,但又很快因过于真实的种种细节而陷入绝望。
如果虚拟的世界已经真实到能将我骗到,那这只不过是一个绝望的世界。而如果这一切全为真实,那又是更为巨大的绝望的漩涡。
“水,求求你,救救我……”小少爷乞求着说,从他被汗水浸湿的面庞中,滚落下两滴眼泪来。
我将灯光调弱,让他可以又抬起头来看我,泪珠被浓密的睫毛含着滚动着,他仰望着我,说:“你是来救我的人吗?”
“我是地球陆军,前来执行救援任务。请告之你的姓名以便核对身份。”
资料里所有详细的个人信息都是隐去的,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艾登,艾登·加西亚。”他说。
加西亚。
加西亚是我传闻中的生父的姓氏。
“你的父亲是?”
“奥斯汀·加西亚。”
是他。
我望着他,这个柔弱又易碎的青年,他是我,曾经的我,也是我的弟弟。
我可以救他,也可以杀死他。
杀死他,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第15章
德文·加西亚,这是我曾经的名字。贫民窟鲜少有有名有姓的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妓女所生。小时候,我很引以为得意,就算被人嘲笑也要坚持称自己为加西亚。
“哪个加西亚?”
“就是那个大富翁,那个加西亚。”
“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要是你的爸爸真的是那个加西亚,怎么不把你接走?”
“你就是出生在贫民窟的没人要的一条野狗!”
“一个狗杂种!”
“婊子生的,没人要的狗杂种!”
渐渐地我也不再相信母亲所说的那个父亲,那样一个人,怎会来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个女人生下孩子。
一切都是那个可悲的女人臆想出来的,若是我真与他有血缘关系,那他为什么不要我?
但现在我知道了,他的确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