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28)
他推开屋门、卧室门,而后肝胆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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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未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而这个醉生梦死的梦,带来的不是回味,而是恐惧、自厌与无望。
离婚协议书在床头,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Omega信息素——祁悦来过了。
他怎敢做那样荒唐而大胆的梦,沈榷已经走了,怎么可能回头。他怎么敢在梦里把随便什么人都当成榷哥。
一切都迟钝了,他想不起来那已经是一个被标记的Omega,也想不起来空气里Omega信息素的浓度低到不正常。
他只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遵守诺言。
虽然沈榷早就不要他了。
可那又怎样呢。就算沈榷是不再要赵未霖的沈榷,可是赵未霖不还是那个想要和沈榷永远在一起的赵未霖么?
他怔怔地坐在床边,佝偻着身体,双目放空地望着空气中的某点,形容颓唐,颜色正在褪去。
很久之后,他突然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兄长。
兄长是远比他更适合做继承人的人选,他不仅聪慧,更懂世故,最最重要的是,兄长和他不一样。
他对这个家族有很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他想把这百年基业领向一个更高峰,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自杀。
小时候他理解不了。母亲杀死他的两只小鹦哥固然痛心可恨,可怎么至于放弃自己的生命。
后来赵未霖接管家族事务、翻看兄长的遗迹,才发现因为在家族政治斗争和黑道白道的利益冲突中,已手染鲜血,兄长生前抑郁症已极其严重。他从来都在做着他所不喜欢做的事,而一旦不遵循家族旨意,连他所喜欢的,他都不能拥有。
如果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开怀之物,那么。
他放声大笑。
最后他手里攥着去往C市的车票,他买了这张车票,就好像他也跟着沈榷到了那里。也许平行世界里,另一个守住诺言、无论是婚姻还是生理,都不曾背叛的他,就那么和沈榷在另一个城市,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时隔多年以后,赵未霖终于彻底地理解他的大哥,只是可笑,他还曾怨怼过兄长的懦弱。
他却也同样懦弱。
*
“还好送来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要多加留意,在割腕之前,他还注射了过量的抑制剂,明明易感期刚刚过去,这种行为不符合逻辑。同时检测到他也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可见求死意志强烈。等他身体康复后,最好带他接受心理治疗,否则难以保证这类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沈榷心有余悸,双腿发软,扶着墙壁听医生嘱咐完,他立即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他的双手从看到那血红的一幕开始就不停颤抖,到现在也没停下。
歇了十多分钟之后,他才能控制着双腿站起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曲澜闯进了病房,带着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沈榷连忙追上去,只见赵曲澜女士发丝凌乱,泪流满面,双眼红肿,而另外几个医生竟要给还没醒来的赵未霖注射不知名液体。
沈榷才刚刚找回一口气,此刻又是两眼一黑,他连忙拦住,厉声道:“你做什么?!”
“我在救他!滚!”赵曲澜扬手就要甩向沈榷脸上,然而巴掌才刚刚抬起,突然伸出的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整个病房瞬间静默。
赵曲澜面色惨白,泪珠滚落。
沈榷双眼通红,怔怔看去。
赵未霖醒了,也怔怔看着他。
沈榷别过脸去,忍住泪意,低声道:“赵女士,借一步说话。”
他走向门外,忽地听见背后赵未霖虚弱地说:“对不起。”
他径直走出去。
赵曲澜抹了一把眼泪,随沈榷走了出去。她私心里并不想告知沈榷真相,不想让沈榷知道赵未霖究竟有多么在乎他。
她还有些幻想,将来赵未霖还可以与另外一个优秀的Omega结婚,哪怕不是祁悦。
可是她刚刚才看到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那般虚弱了,却还能拦下她即将挥出的耳光。
她知道,除非赵未霖自己不爱了,那么她永远也无法又干预成功的可能。
于是她说了,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赵未霖给自己注射毒素,说到赵未霖不肯使用解毒剂,说他偏执可怕,说他冥顽不灵。
也说:“既然你知道了,你就能说服他了。我给他的解毒剂是真的,他不用再等三年。以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
赵曲澜感到心灰意冷,她也无法再承受一次为两只鸟就敢结束生命的事情了。
沈榷回到病房。赵未霖还和方才一样,怔怔地看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