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48)
“方律师,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费珏从后面紧贴过来,把他按在洗漱台旁,“晚上还很长。”
方青宜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肆无忌惮,脸上刷地腾起怒意:“放开我。”
“别装得这么一本正经,方明江玩得那么花,你是他亲弟弟,能乖到哪里去,”费珏更亲密地按紧方青宜,镜子里倒映出一双阴潮潮的凤眼,“我说,方律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天底下的Alpha那么多,闻驭不喜欢你,可以试试我,我不会比他差……”
方青宜的手摸到洗手台摆放的花瓶,冷冷重复:“放开我。”
费珏冲他耳朵吐气:“我拒绝。”
方青宜抄起花瓶就往费珏头上砸去。
洗手间里爆发瓷器撞击头部的闷响,费珏惨叫一声,抱住脑袋狼狈摔倒在地。
方青宜没理会他,砰地摔门离开。
迎面一个男士进厕所,与方青宜擦身而过。很快,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喊声。
“费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血?”
一开始,方青宜觉得自己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当他步伐越来越乱,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时,他才浑身发抖地意识到,他失控了。
他怎么就打了费珏。
方青宜耳朵里嗡嗡乱响,差点撞到他面前的侍者。侍者急忙避开,托盘里的红酒瓶摔在地上,飞溅暗红酒液。
方青宜有种接近窒息的不适感,迫不及待想离开眼前这个陌生环境。可公馆内部结构复杂,他越走越陷入迷宫深处,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拐进一个长廊,他再次与人撞个正着。那人反应比他要快,一把抓住他胳臂,低沉沉落下声音:“怡怡。”
方青宜怔然,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怡怡,”闻驭捧起他的头,让两人目光相对,深邃的黑眸落入方青宜视线,“你怎么了?”
“我……”
“什么?”
“我想出去,”方青宜眼眶发红,哑声说,“我不想待在这里。”
听清楚他的话,闻驭抓着他的手,把他带出了公馆。
直到坐进汽车里,方青宜混沌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汽车沿K市繁华的主干道行驶。夜幕里纷纷扬扬下起雨,密集的车流闪烁尾灯,汽车行驶缓慢。
车厢里很安静,坐在后座的闻驭与方青宜没有交谈。
开车之人是季楠平。
闻驭这次出差很突然,没有订票,直接要季楠平驱车两百公里赶来K市。
自从闻驭上次吩咐他处理姚嘉起,季楠平就隐隐察觉,老板要收心了。这次的事件,闻驭临时回国,就为了处理方青宜的新闻,再次印证他的想法。
所以,当季楠平开到他给闻驭预定的酒店门外时,闻驭没出声,他就当做没看见,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开车,沿K市主干道来回兜圈。
差不多兜了半个钟头,方青宜终于说话了:“你怎么会过来?”
“我收到了晚宴的邀请函,”闻驭淡淡说,“不过我迟到了,准备入场,没想到会遇见你。”
——扯谈。
季楠平腹诽。
收到邀请函的明明是穆成先生,闻驭要走对方的邀请函,喊自己当长途司机,连夜驱车过来。
方青宜没有再多问,目光落向窗外,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上车到现在,过去了半个小时,这半小时里,他想了很多。
他想起最早对闻驭动心的场景,他不想承认心动,又忍不住把目光黏在那个黑发黑眸、眼神桀骜的少年身上;想起目睹闻驭喜欢另外一个人,与那人耳鬓厮磨时,自己内心的难过与彷徨;想起两年前,坐在林阿姨病床边,一念之间,答应两人的联姻;想起这两年,很多个夜晚,空空的房子,闻驭没有回家,偶尔回来,也只是隔着墙,听到经过走廊的脚步声,另一间卧室的开门声、关门声。
然后他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一切都变得混乱、失序。他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又似乎天翻地覆……
“你住哪家酒店,”隔了一会儿,闻驭说,“我送你过去。”
方青宜仍然注视窗外。细雨连绵,雨珠一颗一颗打在窗玻璃上,变成一条条细细交汇的线条。天地笼罩在薄薄雾气里,灯光、街景与行人在雾气里模糊不清。
他抬起一只手,食指关节叩了叩车窗。挂在玻璃上的水珠被震动,往下滚落、碎裂。
“下雨了。”方青宜说。
“嗯。”
“不回我的酒店了,”他把额头轻轻抵住车窗,“去你那吧。”
闻驭一时没有接话。
他背对闻驭,因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在他的瞳孔里,城市变成一片海,他在海面飘摇。
“好。”闻驭很久才嘶哑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