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食言(41)

作者:阿晚晚晚

三月最后一天,下午六点整,裴清昼下飞机。

裴清昼把手机开机,最先打来电话的是他助理,然后是总管事。

助理说:“裴总,小凡出事了。”

总管事说:“已经派人过去了。”

半月前,在学校共事过的王老师给谈小凡打来电话,邀请他参加一个短期支教活动,地点在邻省。

支教活动为期两周,月底结束,谈小凡欣然同意。

然而,活动进行时,载着四十余名教职工的大巴车突发故障,迫停盘山路。

后又逢大雨,遭遇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谈小凡为救孩子被滚落的石块砸中。

裴清昼还是回来晚了,在他驱车赶往医院的路上,新闻热搜已经播报出二十二名伤亡。

环内交通状况拥堵不堪,待天全黑下来,裴清昼才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他跑到走廊时,人一下子就站不稳了,膝盖生磕在地上。

总管事过来搀他,裴清昼想起一年之前。

一年前,他去机场接刚刚归国的陈嘉辞,谈小凡意外发生车祸。

他把陈嘉辞扔在道边,自己拼了命从机场赶去医院。

结果谈小凡抱着伤臂躲回自己家,把他拒之门外。

裴清昼不信命,但他也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错过一次就不得回头。

坐在走廊长椅上,裴清昼脑海里无数次想起自己晚上下班回家,谈小凡像头小宠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扎进怀中。

谁说上天没有给过他机会,他不是没见过光,只是那时不曾珍惜,

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走廊里聚集的人开始变多,有裴清昼认识的,有裴清昼不认识的,不过总归都是些谈小凡的亲友。

许星燃到的早些,他始终站在窗边,小念是被裴清昼的人派车接来的。

小念原本哭了一路,但当他走到手术室门前看见裴清昼时,他却被惊得暂时忘记了落泪。

裴清昼坐在长椅最边上的位置,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掩面。

小念走到他跟前,带着哭腔叫他:“裴哥。”

裴清昼抬起头,他双目猩红,面如死灰,被咬破的嘴唇上还沾干涸血迹。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神情凝滞,好似失去所有魂魄,只剩躯壳。

他也是个要死的人了,而且并不会比里面躺着的谈小凡晚上片刻。

手术室里的人,吊着他的命。

又过了两个小时候,手术室门前的灯变了,这场手术一共进行了六个半小时。

医生走出来,他对裴清昼说:“还有一关,看他能不能醒。”

重症监护室里不让陪护,每天午睡后有一次探视机会,只十几分钟。

裴清昼从事发那天来医院就再没离开过,他哪也不去,他得守着他的命。

谈小凡的外伤和内伤都很重,全身上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

裴清昼每次进去前都会想好腹稿,但等真一进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小念问裴清昼:“裴哥,你今天和我哥讲了什么?”

裴清昼只会摇头,其实他可没出息了。

进去之后,他就会一个劲儿掉眼泪,然后掉着眼泪在谈小凡耳畔说我爱你。

只是不苏醒的话,医院不会让病人在重症监护室躺太久,第七天,院长找到裴清昼。

院长对裴清昼说:“裴总,病人明天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那天下午,裴清昼在重症监护室里对谈小凡讲悄悄话,他说:“老婆,别怕,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转到普通病房后,所有人不抱希望后,谈小凡在第十天下午醒来。

最初醒来时,谈小凡并不能立马开口,是一天过后,小念才发现谈小凡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裴清昼去问主治医生,医生解释说:“病人脑部受到严重损伤,失忆症在可以预料的范围之内。”

半个月后,天气彻底回暖。

春天总算来了。

谈小凡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不但能下床走路,偶尔还能到医院楼下的中心花园里吹风。

他不是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比如他记得故去的父母,他记得小念,他记得许星燃。

他只是不记得最近几年发生过的事,比如不记得虞先生,不记得张姐,不记得裴清昼。

总之,最近几年发生的事他全不记得。

裴清昼仍每日都会来医院看他,即使谈小凡看向他的目光,永远疏离陌生。

谈小凡住院后很爱睡觉,裴清昼往往下午晚些时候过来。

有时,谈小凡刚睡醒午觉,裴清昼便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吃。

谈小凡会指着裴清昼问小念:“他是谁?”

裴清昼让小念告诉谈小凡:“就说我是他朋友,受过他帮助的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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