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59)
无声铃说:“不想讲的话不用勉强,医生都会很温柔的。”
“那也不要!”
“好吧,那就先不要。”无声铃伸手摸她的头。
曲章瑜逐渐安静下来,又像抱怨又像撒娇似的说:“你以前对我好凶……”
“谁叫你不听话。”
曲章瑜半天不出声。无声铃能想到她撅着嘴巴十分不甘心的模样,就像曲文夺不带她玩的时候那样不乐意。
“那……那我以后听你的就是啦,你要对我像现在这样好。”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害怕,毕竟我经历过跟你一样的事。”无声铃说,“可你又不去看医生。”
曲章瑜发出懊恼地咋舌,扯无声铃的衣服袖子:“我不想回忆……!我害怕!”无声铃转过身把她搂住了,抚摸她颤抖的脊背。
“不用怕,都被我收拾掉了,一个都不剩。”
曲章瑜在她怀里哭:“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她洗澡曾把被碰过的地方洗到破皮出血,不敢露出胳膊和腿甚至脖子等任何一点肌肤,不敢露出脸孔,不敢拉开窗帘,睡觉要开灯,不敢接触任何男性。
曲章瑜的应激障碍刚刚度过最严重的时刻。
无声铃把手臂从她脖子下穿过去,把人抱紧了一点,听她抽泣着问道:“你那个时候……不害怕吗?”
曲章瑜并不知道很详细,她也不敢问。
无声铃淡淡地说:“我更恨。”超越了恐惧的恨。
“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那样……”
“你不要像我这样。”无声铃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会克服恐惧,你的身边有很多人保护你、疼爱你,让你变得很坚强,但千万不要像我。”
“为什么啊,你明明就很厉害……”曲章瑜嘟囔着说,“如果我能像你这样会用刀,就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我可以教你一点防身的技巧,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能给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但用刀就算了,我怕你会切掉自己的腿。”
“真的哦?那好啊!诶?不是,你什么意思?”曲章瑜双手揪着无声铃的T恤质问。
无声铃翻了个身,轻轻地笑,单手揉她的头发:“睡吧,养足精神,我可是很严格的老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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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的下午依然闲到无聊,人也不剩几个。
红黛定期跟阔太们小聚,听说这回还有知名的企业家和富商,钟婶早早地就去献殷勤了;副主任和李姐成了大能天佛会的教友,冲着隔三差五免费发放的食油、茶叶、手帕纸,每天兢兢业业去听讲座。
楼上的胖姑娘晶晶打扮得光鲜靓丽说去办事,叫小文员对面的茉莉帮她打卡;茉莉正一边外放电视剧一边剥松子,看得哈哈大笑的同时剥了一地松子壳。
只有小文员在她的笑声里翻着白眼,敲打着老旧的键盘机勤勤恳恳整理记录。
越整理越觉得奇怪。但凡是调解报告里有过给丈夫登记务工的家庭,男人不是跟小三跑了就是抛妻弃子消失了。上一次她亲自跟钟主任去调解过的家暴案件,男人刚找到工作当天,就喝多酒跟附近的帮派成员起冲突,当场被敲碎了脑壳。
女人听闻丈夫的死讯,先是愕然,接着掉眼泪,哭着哭着却又笑了,笑完接着哭。
小文员事后去看过一次她,独身带着孩子虽然很辛苦,但眼神里却恢复了些精神,对她说:“老实跟你讲,我现在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还会害怕呢……一想他已经走了……还,还有点不敢信……”
小文员走访了其他几家,没有一个女人想把丈夫找回来,甚至不关心丈夫去了哪儿,有人干脆搬了家。她顺便收集下对大家妇保会的意见,不出所料大多数人对妇保会的工作内容都很模糊,连钟主任全名叫啥都不知道。反正报警完了没人管她们就该上门了,车轱辘话和稀泥,出个调查报告就完事。
“搞不懂这妇保会到底是干啥的……”小文员暗自叹气。电脑上跳出来个网页新闻,她看一眼吓一跳:“R8数据公司疑似因传播贩卖色情视频遭报复式袭击,十五名员工无一幸免——十五个?!我的天呐!”
“活该,”茉莉依然对着电脑笑,却接了她的话茬儿:“在我这儿,这些人够死好几回了。”
“难道没有其他不这么极端的办法吗?”小文员很不理解,“举报他们就好,干吗非要杀人啊?”
茉莉终于将视线转到她脸上:“对呀~”说完噗嗤又笑了,继续看电视剧,还把音量调大。
狗血电视剧台词不断涌进小文员的耳朵,忍着头痛敲完记录打印出来,整整齐齐码在文件夹里,打卡下班。跟茉莉说“再见”,人家也没空搭理。她出门坐公交车,坐了四五站下来,去商场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出门拐到农贸市场买了两颗苹果,步行进了小巷,左拐右拐,拐到叫不出名的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