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238)
黄忠宇有些反常,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劝他别急。听他这样问,稍微思索了一下,露出奇怪的笑。
看起来有些得意,骄傲,又十分悲伤。
“是因为我的一点幼稚,让他伤害了我最重要的……朋友。”他在说“朋友”时有些犹豫,好像不知该如何称呼。来到农玉山身边一边帮他调整义肢参数,一边陷入回忆一般娓娓道来。
“赵享载是个不好对付的敌人,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但我非常幸运,有一位厉害的队友,即使再难也能屡次化险为夷。所以对这位队友,我心情很复杂——又感谢他,又羡慕他,还有点嫉妒。”黄忠宇轻轻叹息,“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跟他并驾齐驱,我决定靠自己的力量除掉赵享载。”
赵享载很快就会回国,留给黄忠宇的时间不多。他花了几天时间搞到当地军方的通行证,摸清赵享载的行动路线、日常习惯、接触人员,想方设法让他落单。
“狙击手、刺客、接应人,我以为自己布置足够周全,结果还是棋差一着。赵享载从一开始就做了局,等人上钩。我以为我会死,但他的目标压根就不是我。”黄忠宇自嘲地笑笑。“他说‘让我见见那个人,只要他来,我不会动你们一根指头。’我当然不信,但是很奇怪——那一刻我就是想看看,看‘他’会不会来,会不会为了我们而来。”
“他来了,对吗?”农玉山开始适应这种疼痛了,慢慢地操控义肢运动手指。
全金属义肢比一般人类手掌要大一些,能够与神经自如连接后可更换多种类型的功能性肢端。农玉山目前使用的是仍未开放民用的最新型武器义肢,对神经反应更加灵敏,也需要更多练习。
黄忠宇触碰着他的无名指,点点头。
“他不但来了,还答应了赵享载的条件——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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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哥为什么要答应?!”黑狗彻底睡不着了,坐起来盯着甘拭尘,“甜哥打得过!”
甘拭尘右手枕在脑后,晃动着左手手指:“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一根手指换所有人毫发无伤,在我看来很划算。”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当时的队友以及如今的黑狗,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参与刺杀赵享载行动的人即使不是血花中的精英,也是经验丰富的战场雇员。但要说为了他们甘愿赴约甚至接受交换条件并不准确,甘拭尘有另外的考量。
净火小队在那时还未具雏形,“狗”是最先在他身边的战友,也是后来的副队。自己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但是“狗”会在乎,而且如果谈判失败,就算“狗”没死,血花也会把这次责任全部算在他的头上。
甘拭尘可以一走了之,但这就意味着“狗”无法再在血花生存;他也可以当场击杀赵享载,但失去包括“狗”在内其他人的性命。
从功利角度来讲,这会让他不得不放弃获得更多回报的复杂任务;从情义角度来讲——虽然直到今天他也不愿意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很在乎“狗”,嘴巴上说着“你很烦”,却早就习惯且需要对方的存在。所以甘拭尘的权衡异常简单,失去左手无名指和失去“狗”的后果,他认为前者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远远不及后者。
但是“狗”攥着他那根被赵享载亲手斩落的无名指,眼睛里几乎要流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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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黄忠宇握住农玉山的手,突然以手术刀刺上他的无名指。农玉山农玉山反射性地抽手反击,一手拎起黄忠宇的衣领,另一手以义肢握住刺向自己手指的手术刀。
“这样就对了。”黄忠宇示意他看左手,“你看,它已经开始成为你的一部分了。”
农玉山惊讶地发现,虽然链接过程还在隐隐刺痛,但手指灵活程度立刻提高不少:“怎么回事……”
“危险对神经反射的刺激最有用。”黄忠宇整好被他抓乱的衣领,恢复淡淡的笑容,“当初,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是我心疼得要死过去,又痛又悔,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幼稚。同时又很高兴,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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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无所谓,但我不希望他死。”甘拭尘叹气,“原本是想省事的,结果呢,心软以后更加麻烦了。”
黑狗拍着胸脯保证:“我不麻烦的,我不让甜哥缺手指。”
甘拭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你会让我会缺心眼儿。”
黑狗重新捉住他的左手握住无名指,再用力点就要把那根仿生指给揪下来了,甘拭尘一个劲儿“哎哎哎”,听他问:“那人也跟甜哥亲热吗?”如果对甜哥那么重要,是不是也跟红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