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254)
蒋彧站在一片密集的自建房中间,懊恼又丧气,连老天都在阻止他。
眼看开学的时间到了,他只好暂且停下寻找,转身北上。
上半年没什么长假,大二下学期的课程和社会实践更多,再加上打工兼职,他一点时间都没有。一直捱到暑假,原本同学找了个小项目想和他一块儿做,蒋彧还是毅然直奔广东。
他跟邓江华再三保证,不会突然出现在齐弩良面前,更不会暴露是他泄密,邓江华才把齐弩良的新住址给他。
还是那个城中村,不过是更偏僻些的位置。一栋五层自建小楼,一层十几间小房间,齐弩良住一楼走廊最边上那间。
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在。没人的时候,蒋彧从窗帘缝隙往里看。
房间只有十来平,门左侧是个简易灶台,一个油烟机和一台电磁炉,构成了这厨房的一切。门右侧有一扇关着的玻璃小门,那里边应该是卫生间。
再往里,就是一张木头床和一个床头柜,床栏挂着衣服,床脚垒起几个大纸箱。
这些简易的东西构成了一个人生活的最低需求,以至于一间十平米的小屋,仍显得空旷。
他来得太晚,齐弩良已经出车了。
蒋彧在马路对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盯着自建楼门口的方向,从早上等到下午,再从下午等到晚上。眼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他怀疑齐弩良这天是不是去了哪里,不准备回来。连打好几个呵欠,打算第二天一早再来。
起身刚走出这条巷子,坐在路边摊吃面的男人猛地撞进他视线里。蒋彧下意识退回拐角,再慢慢探出头,盯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齐弩良全程没有抬头,囫囵吃完一碗面条,开着出租车走了。
蒋彧从藏身的拐角出来,情感激荡着,恨不能跟着那车,一口气跑去齐弩良租住的小屋,一把抱住他,告诉自己有多想他。
但他只是缓慢地走到对面的档铺,朝老板要了一碗一样的面条。
吃过面条,他又回去自建楼房那边。齐弩良的出租车停在那个小院里,他房间的窗户亮起黄殇殇的灯光。
温暖和光亮吸引着蒋彧,他像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光走过去。窗帘已经拉上,隔着布帘,他站在窗户一侧,看着里边的人影来来回回。
这时一个广东人趿着人字拖,下楼看见他,语气不太好地问他干什么。
蒋彧灵机一动,赶紧说:“还有空房间吗?我想租房。”
男人怀疑地看着他,烦躁地摆手:“没有没有,赶紧走,不走我报警了。”
蒋彧只好离开。
过了几天,他摸清了齐弩良早出晚归的时间和必经之路,为防再引起房东的怀疑,也不再去那楼下,而是在他吃早饭和吃宵夜的摊位对面蹲守。
和在洪城时一样,齐弩良早上总是吃两根油条,喝一碗豆浆,宵夜就是面条和肠粉。
蒋彧也在附近的家教中心找了份工作。每天早上在齐弩良离开后,去他吃饭的早点铺吃一份和他相同的早餐再开始工作。每天晚上则在他回家后,再去吃一份和他相同的宵夜再回租屋睡觉。
重复和他相同的生活,就像他们当年还在一块儿的日子。
也不是没想过出现在对方面前,但在确保齐弩良不会再次逃离之前,蒋彧不敢这样做。
假期结束,蒋彧回到北京继续念书。
寒假再次来临,这年他没再回洪城,而是直奔广东。好在齐弩良还住在那里,没有搬家。
在蒋彧以为他还能用这种方式来自我慰藉时,他发现齐弩良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变化。
他早上出车时,会去两条巷子外接上一个小男孩,把那男孩送去附近的小学。
晚上收班,也不再去夏天常去的面馆吃宵夜,而是拐去旁边一家粥铺。吃的也不是粥,而是家常的饭菜,也不给钱。常常吃完后还会坐一会儿,抽支烟才回出租屋。
蒋彧白日里接连去那粥铺吃了一星期的粥,最后打听清楚粥铺老板是个离异带孩子的女人,齐弩良每天早上去接的,就是她的儿子。
周末那小孩就在铺子里,张口闭口问他妈妈:“齐叔叔什么时候来玩?”
这让蒋彧心如刀绞。在他忍受着分离的痛苦,并小心翼翼在暗处看着齐弩良,连要如何去见他都万分纠结时,对方早已经撇开他,在新的地方认识了新的人开始了新生活。
是他太傻了。齐弩良给他打钱仅仅只是未尽的抚养责任,他却自顾自为之赋予更多意义,自以为是地认为,不管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对方心里还有他。
没有了,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的家都没有了,齐弩良彻底抛弃了他,最后会和一个女人组建家庭,就像当年想和荣八妹结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