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16)
江里又转身,飞快往贵宾候机室方向跑。
他来过这个机场很多很多回,已经完全摸熟了这里的布局。
边跑时边看一眼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了。
可这个点,即使是商务舱乘客,恐怕都已经登机了。
江里心中的悔恨与痛苦猛烈袭来。
他不知道在悔恨和痛苦什么,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和贵宾休息室一样。
空了。
他就那么看着空荡荡的休息室。
里边还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各种精致可口的点心。沙发上的褶皱还没有自动恢复,仿佛先前坐在这里的人,离开得并不久。
沙发边还有一面镜子。江里抬起茫然空洞的眸子朝那镜子看一眼,却没有了往日那样自恋的勇气。
却只说:“江里,你好狼狈啊,真像一只流浪狗。”
又过了好久好久,江里终于抬起沉钝得像灌了铅的双腿,慢慢转了身。
一回过头,却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就静静地立于他附近不足五米的地方。
那人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搭一条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裤,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卓绝,宛如雪山上的青松。
那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江里走过来。
江里愣着没说话,眼睁睁看着那人伸出了手臂。
下一秒,他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隔着两层布料相拥,江里几近冰冷的身体终于慢慢有了温度。
他疲倦颓废地质问:“盛千陵,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盛千陵却像用尽力气,慢慢地说:“里里,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江里:不好。
全文完。
芭比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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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狗东西。
2014年。
汉正街还没完全拆迁改造,武胜路的人信汇正在筹建中。
地铁6号线还没动工,汉江边的江山如画还没有涨到一平四万。
那时候的武汉还被调侃成全国最大的农村,那时候的公交车司机还没有被限速,把车开得像F1满城飞驰。
江里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蓝白色校服,单手抄在运动裤裤兜里,叼着根棒棒糖慢慢悠悠走出二十九中。
身侧斜挂着书包,书包里装着刚发的考了十八分的数学试卷。
少年个子高,净身高一八零。背很挺,走路姿势闲散。发色偏浅,蓬松柔软,堪堪遮住眉毛。
好看得清清爽爽,又透着一丝痞气。
两个男生疯跑过来,围在江里身侧,其中一人笑道:“里哥,晚上去不去撸啊撸?”
DOTA和LOL在学生中很流行,可惜未成年的学生只能去黑网吧联机游戏。
江里像夹烟一样,用两根手指取出嘴里的甜橙味棒棒糖,斜着眼睛看同桌陈树木一眼,含糊道:“撸你大爷。”
陈树木没个正形,神秘兮兮凑过来,坏笑道:“里哥,这都同了两年学,我怎么没发现你对男人有兴趣呢?还是老男人。”
江里抬起讥讽的眉眼,吊儿郎当地说:“就怕你大爷人老色衰活不好,不能满足我。”
见陈树木瞠目,江里冷哼一声,重新含着糖,长腿一迈,大步走了。
他家离学校不远,就在汉正街附近一条叫集贤路的小巷子里。
这儿一片全是老破小,占着汉江边上的黄金位置,却迟迟没有拆迁。
老破小正对面就是高大气派的凯德广场,广场外的巨幅LED电子屏上展示着各种奢侈品牌的广告,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和灰头土脸的老破小有着天壤之别。
江里回到家,把书包一扔,又麻利地脱掉了校服外套。
这套房子老且旧,只有一室一厅。江海军睡房间,江里就长年睡在客厅中一张一米宽的折叠床上。
屋里还用着70瓦的白炽灯泡,电线歪歪扭扭贴在掉着石灰渣子的墙壁上。
只要外面还有天光透进来,江家父子两个几乎不会开灯。
反正江里也不会写作业。
他数学这回考了十八分,好歹比上回还高了三分呢。
进步这么大,还写什么作业。
屋里没有人,江海军还在外头工作。
江里拉开客厅小桌子的抽屉,看到江海军给他留了十块钱。
他把钱往裤兜里一塞,踩着楼梯跑下去,在隔壁买了碗热干面。热干面三块五一碗,他奢侈地加了块干子,共四块钱。
还剩下六块,直接到隔壁的隔壁买了十二颗甜橙味棒棒糖。
江里在这条巷子里住了好几年,巷子里的左邻右舍几乎都认识他。
等热干面的时候,江里一本正经对老板讲:“刘姨,你怎么回事啊,我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是不是吃了防腐剂。”
刘姨听了,立即喜笑颜开,笑骂一句「个小精怪」,手上麻利地多给江里送了颗卖剩下的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