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74)
他摩挲着手背上那个仍在泛肿发红的针眼,把手背放在直唰唰的水流底下,水的冲击力带来的酥麻感和细微疼痛感瞬间传遍了整个手臂,喻熹苦笑,闭上眼。
耳畔边仿佛还萦绕着那句温柔到让人沉醉的话,“尽量先别沾到水。”
那个人呼出的温热气息都还仿佛停留在他的额角。
鼻尖发胀,眼皮抖动,双目在沸腾。
苦涩的泪液从眼角滑落,隐藏到水流中,了无痕迹,消失不见。
人在情欲中,顾影自怜,自己还甘之如饴,在外人看来,这简直苦不堪言。
......
翌日清晨,307的三个小伙子一大早就拾掇好自己,齐刷刷的出发了。喻熹其实很少跟王铭和周镜钟一起出门玩耍,他一般都是跟着薛纪良瞎浪,而且要玩也是在市里浪一浪,跟他俩出远门这还是头一次。
好在王铭向来靠谱,准备充足,周镜钟的出游经验最丰富,明明是喻熹先起头提议去浪的,他反倒成了最省力的那一个,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听他俩的指挥就行。
近三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此行的第一站,T市市郊一座高五百多米的山。
该山共有两座佛教庙宇,山顶的庙据传是唐朝某位公主的肉身坐化之地,而半山腰的石庙里则供奉着千手千指观音,据说来此求神拜佛很是灵验,也因此每年都会有大批的来自全国各地的信徒们慕名去参拜上香。
当然,喻熹他们三人都不是佛教信众,选这一站,纯粹就是去爬爬山,登高望远,俯瞰一下整座城市的风景。
周末游客还挺多的,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体虚甩着汗的登山者。
他们边爬边游览着山间路边重绿叠翠的风景,边聊各种段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耗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顶。
山顶的庙宇恢宏阔大,游客熙来攘往,香火颇为旺盛。正殿中供奉着一座金菩萨,菩萨的发鬓高束,脸庞慈和圆润,细眉弯目,垂眸打坐。
殿门大敞,喻熹在殿外静立,远远地目视着那尊菩萨像,久久没有挪开步子。
为何菩萨都垂眸闭目?
是不忍直观这人间的黎民百姓陷于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吗?
又过了良久,喻熹缓步踏进大殿,跟在信众后边拜了拜,然后去买了三柱手指粗的香,点燃,插在殿外的大香炉里。
周镜钟在一旁调侃他,他说这才真叫烧了高香,他问他在向菩萨祈求什么呢。
喻熹笑得一脸深不可测,让周镜钟上一边凉快去。
他在祈求什么呢?
他纠结拧巴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对菩萨说,他想求一个善终。
他和席澍清之间的善终。
善终,即好结果。
为他,他愿信神佛。
......
与此同时,上百公里之外的省城CBD,一座5A甲级写字楼的第68层,该层是一家德资律所的办公用地,席澍清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隔间内睁开了双眼。
他起身,没有选择先打理衬衫上睡出的褶子,而是随手拉开了遮光帘,刺眼的眼光逼得他反射性的闭上双眼。他抬手遮眼,再慢慢地抬起眼皮,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窗外的强光。
原来已经到正午了。
即便是一觉刚醒,他的眼球还是很干涩,脸上仍然还留有倦意。
席律师最近两个月手头上都只有一个外企并购重组的项目,这是一个标的总额高达近百亿的大并购项目。
时间倒回到昨日傍晚,客户方突然划定deadline(截止期限),时间紧任务重,他只好匆忙出门来到律所,抢时间抓效率赶deadline,通宵达旦,在完工之前,他片刻都未曾歇过。
一夜间,他和本次项目律师团队里的合作律师们一起迅速的从头的,又过了一遍项目的几十本、堆起来有两人高的材料底稿,再次挨本梳理汇总,剥茧抽丝的从中找问题,开会交流商讨,提出解决方案,形成最终厚达百页的法律意见书。
这也是每一个非诉讼律师最基本的工作流程。
至于工作状态,随叫随到,拎包就走,加班熬夜通宵更是家常便饭,一忙起来都是在玩命。
等到把终稿给客户传过去,一抬头看时间,恐怕公园里的大爷们都早打完太极了。
疲倦匮乏之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他扯开领带,脱了马甲和外套,就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歇下了。
他也是一介凡人,血肉之躯,也需要休息。
做律师,不仅需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更要有强大的身体素质。
现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无一不是身兼数职。席澍清也不例外,前年他才刚成为这家德资所驻南城办公室的中方管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