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220)
所长首肯了。
曾谷还让喻熹独自呆在周末空无一人的办证服务大厅里休息,乍一看就像是安排他去看大门似的。与此同时,他的安排也将喻熹跟调解室里的仨暂时隔绝开了。
王铭已经回学校了,他早订票了,得卡时间收拾行李再去赶动车回家,加之他也没有正当理由继续呆下去不走,所以他做完笔录,在群里知会了一声便离开了。另外,那个拉架的商场保安做完笔录也赶忙离开了。
喻熹不清楚调解室内事态的具体进展,但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他觉得这位所长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某种转变,他处理眼前这桩纠纷的紧迫感好像降低了。
似乎还有点不上心...
或者说,他也在等,等什么?
莫非这位所长已经收到了什么指令或者上头有什么人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
喻熹往后靠着不锈钢的椅背,阖目养神。
一静下心来才愣生生的觉着自己胳膊疼,像正被虫蚁啃食不间断一般,有细微却深刻的钻心感。
他喟叹一声,忍不住暗骂自己造孽,继而又放空大脑,不再苦思。
去隔壁调解室必然要经过喻熹所在的办证服务大厅。姜言怀是第一个达到派出所的案外靠山。
喻熹见有人进来了,仍旧坐着一动不动,他之前在履历上看过他的照片,此刻他抬眼悄无声息的打量路过的姜言怀。
这位姜书记年纪轻轻,戴着银丝边的眼镜,面相斯文,目前还没秃,他身型比较单薄,一身上下是典型的干部打扮,走路的姿势还挺稳重。
但这个人身上......
总感觉他少了点为官的厚泽之气。
一回神,秦晙也跟着大步进来了。
秦晙只比席澍清小两岁,一个表面上贴着“玩物丧志”“胸无大志”这类标签,实际上既有血性又有城府的人。
因为一远离了军政的那些事儿,他便只以兴趣爱好交友,所谓知己难寻这是人们的共识,跟喻熹日渐相处久了他也挺愿意跟喻熹当个“忘年交”。原因就是他俩玩起模型来都忘我纯粹,趣味吻合,其次,喻熹是褚陆之亲自带进圈子里的小友,他也不会随随便便轻怠。
秦晙这人面相糙,身材高大壮实。他不管是做什么,股子里都能渗出一种很野的江湖气,哪怕他规矩严肃的敬个军礼,也会让人觉得滑痞而不庄重。
他看喻熹一个人独自的坐在大厅里,一时心生疑惑,于是三两步径直走向喻熹,坐到他身侧,先细致问了他受伤的前因后果。
秦晙边听着边不断地微微颔首,以示自己心里头大概有数了。
末了,他对喻熹说:“你先在这儿坐着。你放心,这事儿好办,交给我,你吃不了亏。”
喻熹点点头没说什么。
......
喻熹知道秦晙办起正事来手段雷霆动作利索,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利索。
不到一刻钟曾谷就出来了,他亲自把喻熹领进调解室,他让里边的三位肇事者,挨个开口跟他道歉,跟他说对不起。
薛纪良和周镜钟他俩没什么好说的,本来他们对喻熹被误伤就只剩满心的愧疚自责。最让喻熹惊诧的是,就连姜言豫道歉时都显得是发自内心,诚心表达歉意的样子。
至少外面上看起来,是。
还不等喻熹有所反应,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姜言怀突然走向他,站定后,他轻轻拍拍喻熹的右肩,边笑着说道:“小伙子,你在现场啊,积极劝架,有力地阻止了事态的恶化,也遏制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谢谢你。你的行为很理性也很勇毅,这是践行核心价值观的表现,值得赞扬。”
很漂亮的官腔。
喻熹僵僵扯出一个笑,不接话。
姜书记接着又开口了:“另外,我再次代舍弟向你道歉。抱歉...因为舍弟的冲动,让这个也很冲动的小伙子将你的手臂伤到了。”他的话说到最后,边瞥了眼静默垂首的薛纪良。
真他妈虚伪。
喻熹在心中啐了一口。
姜书记这是在提醒他,直接伤害到他的是那个“很冲动的小伙子”薛纪良,而不是他的弟弟姜言豫。归根结底导致他受伤的直接责任人是薛纪良,所以他不应当对姜言豫做过多的责备。
姜言怀这话,秦晙也听清了。
“姜书记啊...”他拖出一把椅子坐下,嗓音不是一般的阴沉,“嗯......非工作场合非工作地点也不在您领导的辖区内,我现在应该用不着这么称呼您吧。”
他越说语气就愈发强硬,“我之前说的您大概没听明白。这孩子胳膊上的伤,责任一分为三,他们三个都要对他负同等的赔偿责任。这是我的意思,您要是打心底不认同这一点,那我们,没得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