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195)
沈斯静可以是严厉的,慈爱的,欢喜的,生气的,会每天晚上给他削苹果,会生气他不理想的成绩,也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守一夜。
“小川……”
女人欲语先泪,儿子瘦了,下巴尖尖的,一脸的疲惫,脸色也不好:“昨晚没睡好?”
许迟川摇摇头:“不是,有点累。”
“这一周都干什么了?”
感受到四面八方警告的目光,许迟川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心理咨询和常规治疗。”
他本来也不打算说。
“别犟了好不好,”沈斯静恳求道,“认个错,跟妈妈回去吧。”
“人生很长,不要认死在一个错误上。”
“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妈,”许迟川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浅褐色的瞳仁死沉如水,“你现在还觉得,我有病吗?”
沈斯静脸色变了又变:“这不是我觉得的事。”
“这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
“看来你还是没有死心,”女人脸上浮现一抹刚毅,“那我告诉你一件事。”
“穆时海要出国了。”
许迟川呼吸一窒,瞳孔骤然放大,攥紧了拳。
“他家里知道了你们的事,要把他送出国。”
“四天后的飞机,他答应了。”
“不可能,”他激动地站起来,撞到了椅子:“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沈斯静仰头看他,“凭什么不可能?”
“凭你们那些可笑的自以为是,还是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难道你以为,在一起说两句好话,经过一些连挫折都算不上的小事,就能锻造出伟大的感情?何况还是这种毫无道理,荒唐又畸形的感情。”
“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们之间情比金坚,那为什么,这小半个月,他一次都没有出现?也一次都没有上门?”
许迟川回答不出来。
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回答的能力。
像陷入那两天一夜的噩梦,惊惧和恐慌带来的失控在每一寸神经边缘急剧冲刷,无数尖利刺耳的恶意在耳边呼啸着、狂吠着、挠拨着快要将它撕碎,眼神溃散却茫然,像被抽干血液的僵尸,失去所有为人的意识。
穆时海走了?
不要他了?
“我不信,”他呆呆的,反复重复那一句话,“我不信。”
“我要见他。”
“我不信。”
穆时海怎么会走呢?怎么会丢了他呢?
他猛地回神,踢翻凳子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却被保安牢牢挡在门口,挣扎间几个白大褂冲上去将他制服,许迟川挣扎着,回头冲沈斯静大喊,凄厉地恳求:“妈!!”
“让我去见他!!”
“放我走!!”
扑通一声跪在女人脚边,沈斯静气得发抖:“你给我站起来!!”
许迟川却恍若未闻,啪的一声,重重挨了一巴掌,沈斯静眼神凌厉,手腕发抖:“清醒没有!!!!”
“你给我听好了!”
“穆时海要走了,永远不会回来!”
“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要么清醒一点,要么,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说罢摔门而出,探视在两败俱伤中结束,许迟川回到病房,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一夜。
他想好了。
天快亮时他轻轻走到周嚣床边:“嚣哥。”
“嗯……嗯?”周嚣一下就醒了,望着他硕大的黑眼圈瞬间明了,“一宿没睡?”
“我想……求你帮个忙。”
“说。”
许迟川凑近,几个气音洒在他耳边,彻底清醒。
周嚣凝重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许迟川点点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好,”他深深吐了口气,“我帮你。”
弄一把刀片。
第129章 就当救救我,好不好
许迟川这两天很乖。
像是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主动积极配合治疗,态度也好了很多,就连面对那个把他关进禁闭室害他差点丧命的女人,都是一脸谦恭温和,还主动交了一份陈情书,并在晨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出来,整整三页纸,先是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再对负责治疗的医生和如此认真负责的医院极尽赞美与感激,最后声泪俱下地表示,自己已经彻底康复,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辜负父母的苦心,好好做人报答社会。
念到最后已是热泪盈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迟川站在台上,望着底下一张张呆滞冷漠的脸,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厌恶,和最后一排嘴角带笑连连点头的白大褂,指甲抠出了血,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才没当场吐出来。
脸上笑意浅淡,心里一片黑血溃烂,他想起昨天周嚣的表情:“卧槽,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