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18)
“江荟羽啊,”杨虞吐掉一块儿鸡骨头,指着许迟川:“他们两晚自习是同桌,等会儿大小姐发现身边人没了,不满世界找他才怪。”
许迟川嘿嘿一笑:“没事儿,我找人换了座位,早不和她坐一起了。”
杨虞彻底放下心,大喇喇坐在凳子上:“喝什么?”
“我们喝啤酒,”陆淼一递给许迟川一串鸡翅膀:“小川喝豆奶。”
启开瓶盖,麦芽发酵的香气扑鼻而来,谢子煌站起身挨个倒酒,轮到穆时海却被许迟川挡了回去:“他不喝酒,陪我喝豆奶。”
“也行,”谢子煌倒满一杯豆奶递给穆时海,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金灿灿的液体几乎要溢出杯口:“来,穆哥,正式给你道个歉,喝了这杯酒……呸!这杯奶,以后就是自己人。”
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误会与不快尽数烟消云散。
杯子里白花花的液体一滴不剩,许迟川挪挪凳子凑近,递给穆时海一只刚烤好的鸡腿:“胳膊有伤不能喝酒。”
“嗯。”
老板端来一盘油光滋亮的五花肉和一盘新鲜生菜,陆淼一欢呼雀跃:“快尝尝,这是他们家店的招牌特色,用生菜包着吃,味道简直了。”
六个人纷纷动筷夹肉,只有穆时海拿着筷子夹茄子吃。许迟川拣了几片叶子端进店里,几分钟后端着被烤软的生菜出来,盘子放在穆时海面前:“不生了,吃吧。”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谢子煌抱着杨虞吐露委屈,黄婧老是骂他不学无术,高中不能念一个学校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陆淼一接过话,挑了几个最肥的生蚝丢进许迟川碗里:“异地恋呗,反正你们两订过亲,婧姐又不能跑了。”
“我不!”谢子煌桌子一拍跳得老高:“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是是是,”杨虞连忙顺毛:“不分开不分开。”
沈乾松已经有点喝高,飘飘然大着舌头说话打结:“我,我和你们说,我在,办,办公室,偷听,听到的。”
杨虞颇有兴趣:“什么事儿?”
“嘿嘿,你们都不知道吧,”沈乾松抱着酒瓶:“老,老陶要换班长了!”
语惊四座,酒意惊醒三分,苏平然一脸严肃:“松哥,这不是开玩笑的。”
“骗,骗你们干嘛?”沈乾松一脸不满:“开学的时候,我悄悄听见的,好,好像是因为迟川。”
许迟川正埋头啃鸡翅,骤然被点到名,抬起头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哈!我知道了!”陆淼一一拍桌子:“上学期她冤……”
“三水!”许迟川拿了根串递给他:“吃你的串。”
陆淼一咂巴咂巴嘴:“反正……你们自己悟吧。”
气氛微滞,老板端上最后一盘生蚝打破尴尬,谢子煌撸起袖子活跃气氛:“哎呀哎呀,老陶自有安排,快快快,最后一盘生蚝,吃了各回各家。”
“你不能吃,”许迟川敲开谢子煌的手:“身上有伤,海鲜是发物。”
酒足饭饱,啤酒喝了一大半,留下满桌鸡骨头和竹签,苏平然招招手叫来老板:“叔,结账。”
老板指着穆时海:“这位帅哥已经买过单了。”
“这怎么好意思,”苏平然掏出钱包:“多少钱穆哥我补给你。”
穆时海摇摇头:“不用,没多少。”苏平然还要坚持,陆淼一跳出来终止拉锯:“别给了,下回让然哥请回来。”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杨虞扶着微醺的谢子煌:“我带老谢回去,你们呢?”
苏平然搀着摇摇晃晃走道儿都不稳的沈乾松:“我送松哥。”
“行,”陆淼一把许迟川拉到自己身边:“那穆哥怎么走?”
“我家近,走回去。”
十字路口前七个人分道扬镳,许迟川撕下一张纸写上自己家座机号码塞给穆时海:“到家了来个电话,路上注意安全。”
夜风习习,对面顶楼上霓虹灯一闪一闪,照不清深邃的侧脸,车水马龙的街,世界从身后呼啸而过倒映在许迟川眼中,穆时海收起纸条,薄唇微动:“嗯,知道了。”
第13章 父不慈,子不孝
江石区作为江恭老牌的经济中心,虽然经济地位被江南新区之类后起之秀取代,地价却依旧寸土寸金,天赋花园别墅,年轻的保安端正坐在值班室,每进来一名业主就会站起来,恭恭敬敬说着例行公事的“欢迎回家”。
大理石铺成的路面在濛白的月色下泛起一层银霜,大片樟木林向外喷吐着一蓬蓬香得恼人的气味,几扇芭蕉残叶正随风晃动,几天前一场风雨吹得枝叶批离,路灯下石子路忽明忽暗,亮与黑交错,穆时海手插着兜,慢腾腾朝家走,身后落下一尾漫长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