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惑(65)
小王在家里也是一把好手,别看她没去过郑远臣的家,但是从家政服务员反馈的信息来看,她就晓得了那个神秘的地方一周该刷几次壁砖,陶瓷的吊灯该什么时候清理,连阴天该通风,晴天该晒被这种事都是由她和家政服务员敲定的。
郑远臣除了划账过去,一点没参与。
负责郑远臣那片小区的419号家政小组一共十五个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个在电话里既会讲价,又会和他们商量除虫剂用量的年轻女人就是郑太太。
唉,要不怎么说,新时代,秘书就是老板的贴心小棉袄呢!
这一次,又是老板不回家住的日子。
“那个……419问今天需不需要服务。”王小姐终于组织好语言。
郑远臣捏捏额头,咳!这话说的……419……我怎么轮上这么个号。
“不用,我今天不回去。”
“哦,好。”王小姐将门带上,走在楼道里还忍不住为老板掬了把同情泪,唉,刚才说到不回去住的时候,老板那眼神,多忧郁啊……
傍晚,郑远臣将车子驶到一家甜品屋旁,熄火,点了根烟慢慢的抽。
甜品屋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还穿着高中生的制服,显然是才放学还没回家就偷偷摸摸来这约会了。
两人脸上都是羞涩且小心翼翼的幸福。
男孩在慕斯蛋糕上挖了一勺,递到女生嘴边,女生笑着吃了,男孩温柔的看着,用手指将沾在女孩嘴角的巧克力抹去。
看着看着,郑远臣就有些恍惚,好像那根手指是自己的,而那沾了巧克力的嘴角……是加洛的。
那是甜品屋刚开张的某一天,也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刚放学的高中男孩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哥,这里好贵,我们走吧。”
男孩小幅度的扯着哥哥的衣摆。
“哥不是答应过你么,只要这里重建了,一定带你来。而且也不贵啊。”高个的男孩从钱包里抽出零钱递给服务生。
那时候,专门的甜品店还很少,本市唯一的一家竟然开在这里,大火之后的废墟。
关于这片废墟,说法有很多,有人说是买凶杀人,也有人说瓦斯爆炸,总之,一家子都死了。
因为死亡名单里没有死者的孩子,所以政府也没有资格收购,这片废墟就这么空置下来,黑乎乎的,怪怕人的,正因为此,才衍生出血多个不同版本的传言,听说每天晚上都有哭声传出来,也有人说,死者的灵魂不得往生,夜夜在此游荡,传来传去,愣把这条路说成了冤魂路,天一黑,谁也不从这走,连原本热闹的店铺都冷清下来,慢慢的,这条路真的萧索了。
而那个据说幸免于难的孩子,却一直没有出现,半年后,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律师,在报上发表声明,呼吁这个孩子赶紧现身,否则将无权接管房屋的继承权。
只要那孩子活着,房子就该是他的,即使算作失踪,也有三十年的有效期呢,大家心里都有数,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
买凶杀人的说法又确凿了一些,方家夫妇得罪了地头上的人,被灭得又干脆又利落,现在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但那孩子还是没有露面,不是死了就是跟哪藏着呢。
郑远臣就是在闹鬼传言闹得最凶的时候碰见加洛的。
之前他略有耳闻,但也都一笑而过,他当时十八岁,读高三,正是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年岁,家里又有钱,父母都在法国混着,本着孩子十五岁之后就该由他自己去闯的原则正义凛然的撒手不管,郑远臣对于父母最大的认知就在于每月卡上又添了好几个零的生活费。
学校组织的理科培训设在另外一所高中,离他住的地方倒是近,只需要穿过一条小道,是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冤鬼路。
下课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刚入秋,天很快就黑了。
看了眼那条漆黑的小路,硬着头皮往里闯,心里默念着:唯物主义高于一切,一切事物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高举马克思主义的大旗,正义的人民不怕一切牛鬼蛇神……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了,那黑洞洞的废墟近在身边,从旁边走过时,郑远臣只觉浑身都在冒凉气。
一面把教育制度骂了个够,一面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忽然,一个声音从脚边传来。
“呜呜呜……哥哥……我好饿……”
妈呀!!
原来这世上真有鬼!!
郑远臣撒丫子就跑,体育测验都没这么快过。
一口气跑出去,看见明亮的街灯和鳞次栉比的小店竟然有种重新活了一回的错觉,但那一耳朵哭声却是实实在在扎在心里了。
听声音似乎是个小孩,还管自己叫哥哥……被烧死的人里没有小孩啊,那个孩子又是……不知不觉的,转了个身,又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