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三十年+番外(103)
上了电梯,许易扬说:“总感觉有什么没有买。”
“我看看。”郑辰谨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袋子,“好像没有吧。”
许易扬说:“是么?可能是我的错觉。”
“我知道了,确实有东西忘买了。”郑辰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狡黠。
这时,到了楼层,电梯门开了。
郑辰谨说:“安全套啊——”
“谢家荣!谢家荣你救救我,谢家荣,我要死了……”电梯门一打开,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冲上前来跪倒在许易扬脚边,抱着他的双腿,用难懂的乡音哭喊。
郑辰谨眼疾手快地把那人从许易扬身上拉开,然后把许易扬拉到自己身后挡着,朝那个中年男子呵斥:“你他妈谁啊!”
郑辰谨这才看清楚这人的样貌,枯瘦如柴的身板,蜡黄的面色,凹陷的眼窝,有脸上还有一道看起来很陈旧的疤痕,疤痕里撑着罪恶和疾苦。
“谢保康。”
郑辰谨听见许易扬叫了这个名字,惊讶地回头。
许易扬语气低沉,面色凝重,眉头微微蹙着,是厌恶,却又带有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畏惧。
这份畏惧,之所以细微,是因为它被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所掩埋,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心底的伤痕不可能愈合。
太疼了,那时候他只是个孩子,本来白净的皮肤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带着疤。
谢保康是许易扬的生父,谢家荣是许易扬的曾用名。
“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尽管在克制,但许易扬的声音还是很抖,“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家的,再看见你一次我就报警。”
“滚。”郑辰谨凌冽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护着许易扬打开了家门,重重地关上。
听到郑辰谨关了门,许易扬无力地撑着墙大口呼吸。
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也能一下就辨认出谢保康的声音。谢保康的声音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嘶哑。许易扬童年时,谢保康一边打人一边用这幅嘶哑的嗓子骂他和许丽,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
一听到他的声音,许易扬的心脏本能地用力收缩,二十年了,那种恐惧居然从未消散。
郑辰谨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无声地安慰。
可许易扬根本喘不上来气。
那些棍棒、那些毒打、那些恶毒的话,一触即发,雷霆万钧,炼狱般的童年又翻涌上来,提醒许易扬,无论如何你都抹不去这段阴暗的历史。
跟童年一样,他想逃,只要有谢保康在的地方,他都想逃。二十多年了本以为逃出来了,可是没想到这花了二十多年筑起的高墙却在刚刚那一瞬间全部崩塌。
“明年租期满了我们就搬走吧。”害怕和颤抖已经长在了肌肉里,止不住的。
郑辰谨上前抱住他,摸着他的头发,心疼地说:“好。”
可是他们的租房合同是到明年七月的,还有大半年,这期间,谢保康又找上门了两三次,每一次,他看着都比前一次更面黄肌瘦。
还好这几次,谢保康都是撞着郑辰谨不用值夜班的时候来的,许易扬身边都有郑辰谨陪着。
有一次,郑辰谨真的报了警,可是警察一来看这是老子和儿子的事,反倒还教育起许易扬和郑辰谨来,最后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了。
但是规培生是医院最底层的廉价劳动力,夜班不可能少。每次上夜班之前,郑辰谨都会一再嘱咐许易扬:“好好待在家不要出门,如果他来,千万不要开门。”
这天晚上,许易扬自己在家,家门被叩响了。许易扬让语音助手报了时,现在是晚上十点半,郑辰谨今天值小夜班,得凌晨一点钟才下班,不可能这个时候回来。
“谢家荣,我知道你在里面!”
许易扬顿时本能地屏住呼吸,手紧紧揪着沙发的布料。这甚至比童年时更可怕,他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只能听见谢保康在门口用力地敲门,以及他用那副嘶哑的喉咙喊出的话。眼前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仿佛他被关在一个无光高塔上,无处可逃,坠落既是深渊。
“死同性恋,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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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死同性恋,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许易扬的心脏像受了雷击,重重地一颤。
他怎么会知道……
“我他妈居然生出这么一个恶心的东西,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许易扬走到门口,努力命令自己忍住本能的惧怕,隔着门对谢保康喊话。他听见邻居已经打开了门查看情况了。
“钱!我得病了,我没地方住,我要死了!”门外的声音嘶吼着,“你不给我,我就到你单位,到那鳖孙医院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