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鸳鸯(55)

作者:人可木各

同样畸形的爱恋和永久的爱而不得,堕进欲海,边眼神迷离去沉沦,边义正言辞去挣扎。

他们此起彼伏,羞愤地遮着脸,总是陷入死循环,需要一方的献祭与死亡,才能终了。

伯珥神父用沾着圣水的麦穗在刚满月的婴孩额间轻点,“但愿平安的神,就是那种凭永约之血的吾主,从死里复活的神,在各样的善事上,成全你,叫你遵行他的旨意。

愿荣耀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

阿门。”

这是他对什亭说的第一句话。

时间过得真快,时间真难捱。

送别什亭的那天伯珥是走回去的,等回到圣罗勒教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掉。

他难过得不行,又轻松得不行。

在他向执事说出自己选择的后,执事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了伯珥一会,叹气后拍拍他的肩膀。

“神父,很抱歉我欺骗了您。”

执事离开之前说道。

“我没后悔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要娶她。”

“可能我们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摸到上帝的足尖吧。”

怎么定义“我们这样的人”,伯珥心里想,始终没有最好的答案。

一年等待漫长而多情,是他两种人生的填充物。

伯珥做了无数场浸礼,每周三和周四都要听形形色色的人告解,闲的时候会去普泰斯马场和列戛河,参观娱乐场、欣赏帐篷里古怪的传奇画、惊讶于喷火的蛇和在水里呼吸的女人,思念侵袭的时候他会喝酒,可再也不能同去年圣诞那样醉了。

他尝试过写信,可每次都是写上点东西就揉掉了,说什么好呢,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问候安好?他就没再写了。

换了本新的圣经,神父凭回忆把上学时候的笔记补充了一些在上面。

可他只零星记个大概,这反而让他有种强烈的归属感。

那本满是笔记与感悟录的旧圣经在什亭手里,他的全部在什亭手里。

每周末他会戴着眼镜像钻研末考知识一样挨个对每周的战亡名单,万岁万岁,什亭从没变成一串黑色小字,他总出现在报纸上,有他的照片和说的话。

神父把它们剪下来夹在新圣经的后封内。

等待催生思念,总让人盲目奔赴。

伯珥想起他第一次去什亭家的时候什亭问他的话:“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我没想念过什么人,我不知道。”

伯珥当时这样回答。

哦,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去他们一同去过的地方,会喝酒,会写信,会把有关他的细枝末节、一点一滴收集起来,藏在盒子里,藏在心里,不用上锁,随时随地取出来看。

窗外近晚,气候好似龟裂的钟,月亮掩在云里缩成一小束花苞,枯树枝效仿人类的脖颈四肢,歪歪扭扭跳着舞。

推开门,踏进来。

有一肚子的话没地方说。

启蒙所千只蜡烛眨眼睛,月光穿过圣堂东墙的马赛克玻璃,浮尘四起。

要经过它们,被它们包围,浑身上下沾满它们,再迈入告解亭。

通过洞口能看到神父黑色的衣袍,他站在那儿,薄薄的侧面。

带着鹿皮手套,压着背面的字,把装着他照片的信封递给他,要等他发愣麻木接过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在拽倒在地上。

再脱了手套,和他十指相扣。

“是我来晚了吗,伯珥神父?”要和他说这样的话。

用嘴唇蹭他的手指骨节,装可怜假正经讨他留下,“伯珥神父,我今天来是为了诉说心中的苦恼,以求您的开解。”

暂且忽略他抑人的哽咽,忍耐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十九岁,父亲带我第一次上战场,那时候我太年轻了,急躁好胜。

父亲被子弹击中,就死在我身边,我却因那场战役立了大功。

二十岁,我带着父亲的遗,管理一六九八四四八五七。体回到家乡,才知道母亲因为父亲的死抑郁而终,我没能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我去母亲生前常常去的孤儿院收拾她的遗物,乱七八糟的,她刻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手稿书信。”

“整理的时候,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直到四年后我再次回到家乡,我和他一直都是陌生人。

怎么说呢,照片上他瘦瘦的,个子小小的,肩膀窄窄的,戴着眼镜。

像只模糊的兔子,爱神毫不费力地射中我。”

“上次我和您说过的,我对他一见钟情。”

要包着他热的掌心,含住他凉的指尖,从小拇指一点点吞吐,直到捂热每一寸肌肤。

“我把那张照片塞进信封里随身带着,操,您知道吗?那帮小子对着剪报上大胸大屁股的姑娘撸,我对着那张照片撸,他明明穿着高领衬衫和灰色小西装,可我就是怎么看怎么想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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