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眠(287)
眼神里射出三分敬畏,三分默契,另有三分无法言说的复杂与偏执。明明刚开完枪,立时就一脸愧悔万分、无地自容好像这种阴招不是自己干的,但一定死不悔改,下次还这么干。
……
裴逸一声都不敢吭,与林间的飞鸟和野鼠一路同行,穿越这条窄径,终于瞥见树下横卧的人。
“爸爸!”
“怎么了?”
裴逸在暗处极快地摸过受伤的人,手心没有摸到黏稠的液体,并没有大量血水迸射。只有肩膀上可以忽略的丁点血迹,但看起来没有意识了?
他一手抚摸父亲的胸膛,双手交叠掌压,用力按了数下;再用敏锐的两根手指探向厉寒江的鼻息。
林间,身后,脚步飘然而至,似妖似仙。
短筒猎枪拉枪拴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间太明显了,像一把鼓槌敲上敏感的心房。
“……”
裴逸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不必回头就足以察觉,枪口就在二十米开外,瞄准他身后。
裴逸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来接我的吗?我来赴约了,你带我走吧。”
枪火在暗夜里再次击发,毫不客气,“嘭”得射中裴逸后肩,让他一声不吭地俯身栽倒。
“师哥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宝贝。你管不过来的事,我替你管了。那些人既然不能精心照料,不配为人师长!……就由我照料这一切,我把小裴带走了。”
……
那一夜惊心动魄,几股力量暗中博弈,都从四面八方赶至这块弹丸之地。尽管出于各自目的不能明言,所有人的目标就是裴组长。
黎明时分,当地警局终于集合队伍封山。
漫山遍野都是制服警员,以及痕迹检验专家,遍地搜寻翻检,地毯式搜山……
可惜来得也太晚了,完全不赶趟了。无论是开枪的,还是中枪受伤的,早就无影无踪,留给当地警局的就只剩两具凉透了的很难看的尸体。面部吃进大毫米的子弹,被轰得残破不堪、相貌难认。
比对系统里的A类通缉犯档案,很快确认这是东南亚毒巢的马仔桑琨和罗烈。
手上都是血债累累,如今做了别人的枪下冤魂,林间野鬼,曝尸异国他乡。纯属咎由自取,善恶有报。
当地警局悄悄联络了香港禁毒科,将这两名死于非命的杀手的照片资料都传过去,怀疑或许就是数年前报复扫毒行动、杀害港岛警督的凶犯。
“楚总,这些事澳门那边传过来的资料,还有现场找到的证物图片。”
进办公室递送文件的这位年轻秘书,是新调上来的生脸,知道自己的前任下场很惨,讲话都不敢大声喘气。文件刚递到楚珣手上,手立刻缩回去,规规矩矩摆在裤缝两边,立正。
楚珣仰靠在沙发上,笑了一下:“不怕,又不会斩你的手。”
一脸青涩的小秘书,恨不得翻着白眼儿后退着出去了。
脚后跟不慎就撞到了植物盆栽,就是陈副处原来养得,那一大株直通天花板的巴西木。嗷,这孩子差点儿一屁股跌坐在那盆花土里,给自己裤子施肥了……
不苟言笑的霍将军都绷不住笑了,暴露了面颊上的半颗酒窝。
楚珣一目十行看完那些报告,把文件合上了:“现场留下的痕迹,咱们厉总是在警察封山之前先行就离开了。从他藏身的位置角度判断,是他击毙了罗烈和桑琨。”
霍将军在小秘书关门滚走之后,立刻移坐到沙发上,伸开臂膀抱住楚珣。
从身后环抱,让楚珣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这样能坐得舒服一些吧?
每年昏迷的时月,比醒着的时间都长了。楚珣每次醒过来能够有所知觉,能够感受或春、或夏、或秋、或冬的季节变换,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无比珍惜。
楚珣露出一丝笑:“我师父一个顶我们两个,咱俩一起上都不是他对手。不用担心,他跑掉了。”
然而,也只有他们这一代人最清楚,厉寒江恐怕都还评不上这支王牌之师最厉害的狙击手。
霍将军说:“现场还有另一人埋伏,持有两把枪。桑琨脖子上,洞穿颈动脉大出血的那一枪,是第二人打的,也精准命中。”
楚珣琢磨:“有意思的是,这人两把枪装得完全不同的东西。第一把是杀伤力恐怖的大毫米狙击弹头,直接炸开桑琨的脖子。另外一把枪是短筒猎枪,普通的麻醉弹头,动物园保安都有配备,狮虎园里两头猛兽打架都用得上,不会留后遗症。”
“他就是用麻醉弹,先击中你师父,又掳走小裴。”
“他甚至没戴手套,毫不掩饰他的身份,两把枪上全部采到新鲜的指纹……就是要让我们知道,他带走了小裴,而且绝对不会主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