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87)
肖轲有些哭笑不得:“你先让我关上车门。”
这段时间陆窥江愈发黏人了,每天傍晚都早早的到,有时候还会上楼去看肖轲工作,下了班就要先抱抱亲亲腻歪一番,肖轲推都推不开,那种有些偏执亲热劲儿,就像以后都见不着了,这次是最后的道别了一样。
“你干什么呢这是,”肖轲感觉到陆窥江往自己怀里拱了拱,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下的一头软毛,“每次都跟八百年没见面了一样。”
“老师,”陆窥江一开口就哑了嗓子,连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你再让我抱一会,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四年前,陆窥江提着两个行李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莫斯科的飞机,他那时候觉得自己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累都不怕,再苦再累心中总有一根定海神针撑着自己,一根仇恨与羞耻堆砌而成的支柱。
可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陆窥江有些后悔了,不敢去放手一搏了。
工具和药剂都已经买好了,陆窥江想,自己不能在最后反悔。
“什么叫以后就不这样了,”肖轲把陆窥江往自己怀里一带,“以后就这样,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陆窥江表面上没什么动作,心里的小人在疯狂点头,继而又疯狂摇头。
“......”陆窥江吸吸鼻子从肖轲身上爬了起来,手重新握上方向盘,把车打起火来,“饭在后座上。”
肖轲翻身从后座上够过来饭盒,掀开一开全是自己爱吃的,立马毫不犹豫地在陆窥江脸上亲了一口,拈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吃的不亦乐乎。
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开完的路,加上堵车一共开了25分钟,可陆窥江觉得时间就像25秒一样过的飞快,直到车已经停在楼下,才不得不承认是到了。
“走吧,”肖轲敲敲车窗,怀里抱着饭盒,“饭盒明天还你。”
夏天的白昼时间很长,快下午六点了还依然亮堂,日头就快要垂到地平线了,竭力把最后一丝光亮传递到人间。
陆窥江脑海里预想过无数种分离的场景,第一种就是现在这样,还能清清楚楚看见对方的一颦一笑,然后自己残忍地说出一句再见。
陆窥江目光眷恋,视线描摹着车外站着的长腿帅哥,鼻尖泛上熟悉的酸意,开口道:“老师,亲一下。”
接着那位帅哥就从打开的窗户处探进头来,揽过陆窥江的脖子,先是亲了亲嘴唇,又郑重地亲了亲额头。
就像他们在莫斯科,肖轲第一次抬头亲陆窥江一样。
一样的饱含爱意,一样的忐忑不安。
真好,陆窥江闭起眼睛,全心全意感受额间的一点温热。
“粘人精,”肖轲点点陆窥江的耳垂,身子站直摆摆手,“走吧。”
陆窥江眨了下眼睛,最后看了肖轲一眼,慢慢发动起汽车,拐过一栋楼去不见了。
肖轲呼出一口气,颠了颠手里的饭,一步两磴台阶跑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嘟囔道:“我也想让你上来一块吃饭,可这不是要有惊喜嘛。”
门里的装饰已经换了风格,气球吹起来的“生日快乐”被固定在电视墙中央,旁边摆着一盒盒的花瓣,还没有铺散开来。地上的酒精蜡烛也拼出了形状。踏着层层叠叠的彩纸进到卧室,床头橱上也放了几盒鲜花,到时候一铺,浪漫值绝对爆表。
甚至肖轲还恶趣味地准备了瓶润滑液,说不定到时候情到深处,会发生点什么呢。
这一晚肖轲为了不弄乱才铺好的床铺,在书房凑合了一宿,第二天起来感觉全身关节都在响,脑子也昏昏沉沉不灵光。
单人病房里,一群医生护士注视着徐占敏的监测仪,皆是眉头紧锁。肖轲捧着厚厚的病历,唰唰唰地往上写了些什么,接着就随众人出了病房。
“肖医生?”有医生叫住肖轲,“怎么样?”
肖轲把病历随手放在一边的台子上,摇了摇头,“病人情况太不稳定,这么多天了呼吸机根本撤不下来,贸然做接骨手术危险太大。”
“先等病人醒过来,”肖轲想了想说道,“我们骨科先弄,给病人点缓冲的时间,之后你们再做开颅手术。”
众人点点头,按了下行的电梯,各回各的病房门诊去了。
楼梯间里,一道身影走出来,轻轻敲了敲护士台的桌子:“徐占敏家属,来探病。”
护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窥江,登记后带着他换了隔离服:“第一个单间就是,只有十分钟啊。”
陆窥江点点头,紧了紧隔离服的帽子,手里握住一根小型针剂,闪身进了病房。
“哎呦你说我这脑子,”肖轲刚回到八楼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乎的,一拍自己的脑袋,“病历怎么还落在楼上了。”一边说一边认命地起身进了电梯轿厢,摁上十一楼的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