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106)
“刚才我还在想怎么跟我妈说,”陆窥江弯腰从水桶里舀出一小捧水,小心翼翼把脏了的那块衣服洇湿,指肚沾了点洗衣粉揉了揉,“幸好一进院我妈就让我来给你送面食。”
戴豫笑笑没接话,走到厨房打开锅盖看了看,用竹筷夹起一块炖肉,底下用小碟子接着,踢踢踏踏走到厕所门口,把肉塞进了陆窥江的嘴里:“打球饿了吧?一会从这捎点肉带回去。”
陆窥江用门牙细细品尝着这块炖肉,本来还不是太饿,这下子被这块肉给勾出馋虫来了,咽下去之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说:“不用拿太多。”
戴豫在陆窥江头上揉了一把,哈哈大笑:“跟你哥客气什么,”说完转身回了厨房盯着他的锅去了。
陆窥江五分钟就搓好了衣服,拿两张卫生纸正面反面按了按,篮球也不抱在怀里了,乖乖的托在手上,来的时候端竹篓的手现在换成了一个白瓷碗。隔着墙陆母喊他儿子回家吃饭,陆窥江也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就走了。
陆母也是北方人,蒸的馒头又大又白,照戴豫这个饭量,一顿也吃不上一个。戴豫盛了菜出来,几个碟子码在院里的小藤桌上,掰了一半白面馒头,在菜汤里一泡,真是觉得一天的乏都解了。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戴豫又抱上了他那把琴。戴豫学历不高,上完高中就没人供着他读书了,只能出去挣钱养自己。没什么手艺,就是爱捣鼓乐器,有着天生的乐感,什么五花八门的乐器,由着他玩上几天,都能给弹出个像模像样的曲子来。
戴豫边弹边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这是他给几个酒吧里的乐队写的第三首曲子,都是些舒缓风的音乐,一整个乐队也能演,一把吉他也能弹。
酒吧老板也邀请过戴豫来演出,但都被戴豫摆手拒绝了,嫌太吵,还跟写曲子挣得钱差不多,就没去。
所以没有几个人听过他正儿八经的弹下一首曲子,或是完整的唱一首歌。在这个十几户围成的聚居地,也就陆窥江一个忠实听众。
“戴大哥,”陆窥江搬了椅子坐在戴豫对面,“你要唱什么?”
“今晚不唱,”戴豫拎着扫把轰他,“你都快要高考了,晚上不回去复习来我院子里听什么歌。”
“为什么不能听?”
“浪费时间。”
“可我白天打球你也不说我。”陆窥江抱着椅子躲戴豫。
“打球是强身健体。”
陆窥江绕着院子跑了几圈,憋红了脸才想出对招:“听音乐陶冶情操。”
戴豫举着扫把,“噗嗤”一下笑泄了气:“小孩子家的,懂什么陶冶情操。”
最终陆窥江还是被赶回去了,男孩子长手长脚的,撑住矮围墙一翻就过去了,“扑腾”一声落在地上。
陆窥江半年后考上了台湾挺好一大学,只不过是在外地,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秋天九月份,陆窥江搬到学校去之后,戴豫也收拾行囊离开了。
当地酒吧的乐队挣不到钱,解散了,戴豫也没钱可赚,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拎了两个行李箱就回了大陆。
戴豫来到了一个北方城市,用这几年写歌的钱租了个公寓,干的还是写歌这一行,不过没人再愿意花钱买他的歌了,有点才华的就自己写,没才华的唱唱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一晚上也能挣不少。
戴豫背着吉他跑了几家酒吧,换了好几个地方才确定下来在其中一家做驻唱。
“砰砰砰,”一天晚上,戴豫不用出去上班,便在家里拾起吉他来弹弹唱唱,希望有点灵感能写首新歌,还没唱十分钟的就有人敲门,打开门来看是一个女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穿了一身家居服,一脸抱歉地说:“我是隔壁的邻居,听你这大晚上的还弹琴,麻烦能不能小点声音,我女儿明天一早还有考试。”
戴豫搔了搔头发,连忙鞠躬道:“抱歉抱歉啊,吵到你们了,我这就结束了。”
胡彤也没追究,就是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关门的刹那戴豫听见门缝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妈今天好晚了,你出去不安全,我也能睡着的。”
戴豫心头一阵懊恼,悻悻地关了门,打算明天去跟邻居好好道歉。
第二天上午,戴豫提着从楼下买的些水果,敲了敲隔壁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戴豫想想,应该是上班上学去了,谁跟他一样整天上晚班。
戴豫留心了一天也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开关门的动静或者是脚步声,直到下午五点多他背着吉他准备去酒吧的时候,刚锁上门,抬头就在楼道里碰见了这对母女。
胡彤显然是才下班回来,手里还拎着几塑料袋的蔬菜,背上背着一个粉粉的小书包,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女孩编着麻花辫,可能是因为绑了一天了,发尾处有些松,几缕头发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