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情(2)

他进入房内先四下看了一遍,见没有人,才锁上门进到卫生间洗漱。身体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感受着浮力将他往上托,寒冷与疲惫皆被洗去,说不出的惬意。

这一泡又泡过了头,他擦着头发自言自语嘟囔着从卫生间出来,一抬眼看见床边坐着的人,吓得给退了一步,身体撞在浴室毛玻璃门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江华杰听到动静,合上文件抬起头,为方便办公,他带了副眼镜,看起来斯文不少。然而江楠心里清楚,野兽就是野兽,不会因穿着人皮就能指望他有人性。

其实但就外貌来讲,江华杰是极为英俊的,长相也显年轻,完全没有人到中年发福的迹象,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只可惜江楠欣赏不来,江华杰的英俊与魅力也不是留给他消受的。

虽说法律上是父子关系,他们却没多少血缘关联,不过是江华杰二十七岁那年,被父母压着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旁支过继了个孩子,这个孩子正好是江楠罢了。

到如今十三年一晃而过,江楠从十二岁长到二十五岁,男孩变成男人,对于他名义上的父亲的畏惧却从未消减。几乎是生来的本能,当初第一次见到江华杰,江楠就怕得腿肚子打颤,这么多年了竟没什么长进,只是与年幼时相比学会了忍耐,再害怕,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江华杰取下眼镜和文件一起放到一边柜子上,轻轻拍了拍床垫示意江楠,“过来。”

江楠抿起嘴,泡澡带来的轻松一下消失殆尽,脚下有如千斤重,这么几步路怎么也走不过去,明知躲不过,还妄图挣扎两下,“头、头发还没干,我再擦擦。”

江华杰眯起眼,他不是没耐性,只是在他看来,做什么事都有值不值得一说,现在这种状况,显然不值得他付出耐心。

江楠大概也想到了,掩饰般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到最后停下,他丢下毛巾,垂着头走到床边。

江华杰拉着他压到床上,在床事上他一向不喜欢花样,从不在床以外的地方办事,姿势也只用那一个,但他却能保持这姿势许久,足够把人折腾哭的。

江楠与他不是第一次,自然知道他的习惯,这种时候,既然逃脱不了,就只能尽量顺着,好少吃些苦头。

到底这种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想,当真是很久远了,再追究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总归不是开心的回忆。

汗从额头上滑过鬓角,落入枕中,他的眼神越发涣散,心思也越飘越远,却在这时,身下被狠狠撞了一下,男人在发泄他的不满。

身体几乎是本能的,自动自发指挥着手脚缠上去,无声地服软求饶。江华杰很吃这一套,这是这么多年,江楠在吃了无数苦头后摸索出来的经验。

一切尘埃落定,已经到了后半夜,江楠背对江华杰躺在床上,睡意全无。透过窗帘的细缝向外,似乎能看到初冬夜里天空微微的明亮,远处寥寥落落传来一两声犬吠,夜色正浓。

第2章

江楠第一次见江华杰是在十二岁那年中秋。

他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年夏天特别闷热,知了的叫声好像就附在耳边一样,吵得人安宁不下。从入夏开始,父母就整天忧愁着一张脸,他那时已经逐渐懂事,知道他们这是在为哥哥发愁。他哥那年高考,通知书早就收到了,是省里一所十分不错的学校,在当时而言,那简直是山窝里出了金凤凰的事,是要摆两桌酒席宴请亲朋邻里好好吃上一顿的。只可惜与通知书一同寄来的收费单却让喜事蒙了尘,一穷二白的家境这时候尽显尴尬。

他哥不言不语,将通知单压在枕头下,拿着把柴刀进山砍柴。江楠放学路上就听别人传遍了,兴冲冲跑回来,嚷嚷着要看看大学通知书长什么样,结果挨了他爸一耳刮子。他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妈掩着口鼻咽呜一声,无声无息地开始啜泣。

过了两天,他哥收拾了几件衣物,跟人南下打工,去了两个月回来,人瘦得不成样子,包里却只有一千来块,加上家里七拼八凑的,才够交一半的学费。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不吃不喝,出来后红着眼说:“我不想上学了,还出去挣钱,以后供小淼读大学,一样的。”

江楠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沉默的父母和大哥眼里的血丝,突然哇地一声丢下碗筷跑了,“我不读大学!我要挣钱供哥哥读书!”

那天傍晚他爸在村口草堆中拎出他,带回家后一顿打,他妈只是哭。

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了,通知单上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他哥却一天比一天平静,那是一种绝望又无奈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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