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勉强(32)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就在她眼前关上了。
贺闻逍拎着纸袋坐到沙发上,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咖啡。
咖啡还是温热的,散发出醇香,咖啡杯的侧面用金色马克笔画了个暖融融的笑脸,是楚珉亲笔画上去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熨帖。
这时,窗外传来两个剧组工作人员的交谈声,一个人说楚老师的咖啡真好喝,另一个人说楚老师是他跟组见过最有亲和力的大明星,还说自己从今往后就是楚老师的死忠粉了。
贺闻逍摩挲着那张可爱的笑脸,脸上的表情却淡了下去。
楚珉还是那个楚珉,哪怕对前男友毫无耐心、分外冷淡,但只要他想,他依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得其他人的心,却又如同蝴蝶流连芳丛,不沾片叶。
夜晚,贺闻逍临时被加了两场戏,将近零点才回到酒店。
他冲完澡,披了件黑色浴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剧本。
明天有场重头戏,讲的是许寄风被师尊逐出师门后,与苦苦寻找他的白落阳在险地相遇,原本闹矛盾的兄弟二人重修旧好,一同脱难。
为了情绪的连贯性,宁导特意让贺闻逍趁着今晚月色正好,把白落阳孤身寻找许寄风的几场戏给拍了。
许寄风愤然离开青崖派后,只给白落阳留下一封割袍断义的信。白落阳并不知晓许寄风是被赶走的,他无法接受师兄单方面的诀别,一向克制守己的他拎着佩剑夜闯宵禁,把整座青崖山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公然违抗师令下山,去了镇上许寄风曾经最爱流连的青楼,然而终究一无所获。
拍这部分戏,不需要楚珉在场,除去那些一闪而过的配角群演,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歇斯底里的独角戏。
贺闻逍横躺在沙发上,左手枕着后脑,右手举起剧本,眼前那些黑色的字仿佛跳脱白纸,化作实形。
他微眯着眼,任凭许寄风绝情的面容慢慢浮现在眼前,与他的扮演者六年前的模样无限重叠。
而后者比起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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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楚珉一手揉着眼镜下的鼻梁,一手拿着水杯从房间出来,猝不及防踏进一片微光中。
转眼,他就看到贺闻逍躺在沙发上,睡袍系带自腰间垂落,衣襟大敞,露出小麦色的精壮胸膛。
夜里气温低至个位数,在沙发上这么没遮没掩地将就一晚肯定不行。
楚珉走到沙发边弯下腰,略微伸手,正想着怎么叫醒贺闻逍,忽然被一股蛮力钳住了手腕。
正在浅眠的贺闻逍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几分来不及遮掩的戾气。
他刚从六年前的晦暗中醒来,恍惚间,陡然看到出现在面前的男人。
男人双唇微抿,直挺的鼻梁架着冰冷的银边眼镜,在明净的灯光中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道貌岸然的冷酷神明,哪怕做出像这样状似慈悲的俯首姿态,柔和的眉目间也没有半分垂怜,随时都能毫无眷念地赶走自己的信徒。
从梦中完全清醒的前一瞬间,贺闻逍心头业火滔天,只想把这个男人狠狠按在身下,用火舌从头到脚吞没他。
然而,这火终究还是没有烧到楚珉身上,他只是被贺闻逍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心惊肉跳。
贺闻逍放开楚珉,撑着胀痛的额角坐起身。
楚珉将那只被捏红的手腕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两步,冷静道:“夜里气温低,先把衣服穿好吧。”
贺闻逍愣了一下,眼中残存的压抑顿时消散,有些诧异地看向楚珉。
楚珉摸了摸鼻子,补充道:“你手心是凉的。”
他说完,看向散落在一旁的台词本,发现贺闻逍和他一样,也在为明天的那场重头戏做准备。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打搅到了贺闻逍睡觉,也不记得贺闻逍有这么大的起床气,见贺闻逍面色不大好,他便坐到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待到贺闻逍系好腰带,才斟酌地问了句:“是又遇到睡眠问题了吗?”
贺闻逍喉结上下滚动,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自从六年前楚珉从他生活中消失之后,他就开始频繁失眠,严重的时候需要靠药物强制入睡。
然而,再见楚珉的那一刻,对方熟悉的气息就像千金难求的良药,安抚他每一寸梦境,让他睡了整整一个月的好觉。
他的睡眠问题其实早就已经解决了。
或许是夜色赋予的平和,又或许是贺闻逍收敛了平时的玩味和戏弄,楚珉看贺闻逍莫名顺眼了许多,便接着问:“有看过心理医生吗?你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找到病因是关键。”
楚珉架着银边眼镜,温声说话间,修长的脖颈带动垂在脸侧的眼镜链轻微摇晃,仿佛一个专业又理性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