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你的花掉了(22)
“是。”
傅九思自从能下床,要么与上门的朋友凑牌局,要么在许安琪开的沙龙打转,总之即便在家也闲不住。
有个朋友瞧他在屋里憋闷,便送了他一只俄罗斯血统的长毛猫,他起先还颇有兴趣,走哪儿都抱着,但自从发现这玩意儿跟他家金丝雀合不来后,出于狭隘的护短心理,渐渐的也就不那么亲近了。
猫倒是不粘人,平常傅九思若是在屋子里,它就卧在几米开外的刺绣地毯上;傅九思若是出了门,它也不跟,隔着距离冲那背影“喵”两声,表示首肯。
傅九思就这样在家溜猫逗鸟,厨房每天换着花样给他炖补品,早晨起来一碗燕窝,晚上睡前一盅参汤,白天不定时进补“霸王别姬”“凤凰投胎”,直把腰间补出了一层浮膘,他看着替他穿衣的下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突然被一股前所未有危机感击中了大脑。
别别扭扭地把自个儿塞进略显紧绷的衬衣和长裤,他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寻思着出门,跑马是不用想了的,别说他哥嫂,就是傅安只要见他欲进行一切可能影响身体恢复的活动,也能立马寻根绳子以死相逼。
磨皮擦痒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给陆寓挂了个电话,欲问陆免成之前答应梁寻鹤那事儿有消息了没。
电话却是郎苏勒接的,那头恭敬又不失亲近的声音道,司令这会儿有事外出了,九爷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不如留个口信,等司令忙完回来我一定代为转达。
傅九思最终也没留口信,恹恹地挂了电话,跟地毯上的肥猫大眼瞪小眼。
然而没想到,午饭后有人来传话,说陆司令的车停在门口,有事邀九爷一道外出。
上了车,发现陆免成身旁放了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免成抬了抬下巴:“打开瞧瞧。”
盒子打开,见那里面是一套十二只玉雕鼻烟壶,玉倒不名贵,难得的是融合了内画艺术,长宽高不足四公分的器物上绘了形态各异的戏曲人物,细看去,笔触精妙,栩栩如生,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不是凡品。
“陆司令这是又要打赏哪位老板?”
“今儿是凤青山的寿辰,他们梨园子弟在秦苑设宴,唱公开戏,梁寻鹤这些人都在。”
本来听前半截,傅九思兴奋之余又隐隐有些无聊,兴奋的是有机会去凑热闹,无聊的是戏这东西他又听不懂,估计去了也是打瞌睡;听到后半截这才又眼前一亮,他心里本来就记挂着梁寻鹤那事,早等不及看杜春秋吃瘪了,于是瞬间来了精神。
陆免成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暗笑,一脸细白皮肉活生生皱成了副滑稽相,不由的一乐,却又在傅九思看过来时清了清嗓子恢复正色,怕他瞧出缘由闹别扭。
傅九思虽不懂戏,但梨园界有那么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即便是他也有所耳闻。
首当其冲的便是凤青山,这人与名旦穆红雪师出同门,却比穆红雪早登台、早出名,若说穆红雪因工旦而至登峰造极的境界,旦行无出其右,那么在生行里独占鳌头的便是凤青山了。
俩人因此一个得号“戏魁”,一个得号“戏妖”,彼时堪称梨园双壁。
凤青山是穆红雪的师兄,岁数上也比穆红雪年长些,穆红雪弃世时享年五十九,凤青山如今庆贺的却是六十六的吉寿,由此可见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他是临时凑趣,却没想到一去就碰上了熟人。
孙尧扶了扶眼镜,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反反复复瞧了半分钟才夸张道:“我没看错吧?傅九爷,您什么时候也对梨园行有了兴趣?”
傅九思转瞬就想起了这人跟梨园行的几段风月纠葛,心下了然,嘴上却不饶人:“哟,这不是孙五爷么,怎么着,今儿也是来捧您那位的场?”
他其实连“那位”的名字都记不清,依稀知道有这么个人就扯出来打趣对方了。
孙尧摆摆手:“那哪儿能呀!今儿可是老爷子的寿诞,我好歹得给人些面子不是?”
说话间陆免成进来了,这人之所以落后一步是因为下车时恰好碰见同受邀来参加寿宴的两位政府大员,以他如今的身份,勉强也能算同僚,于是便让傅九思先进去,自己则留下跟人寒暄了几句。
孙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我说呢,这人怎的到这儿来了,凤老爷子指定没请他——原来都是你的主意。”
陆免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要找你,等晚点儿留下来吃个饭,有事同你商量。”
孙尧瞟了一眼傅九思,点点头:“好。”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