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叶塔(4)
他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毛核木在冬季结出白色的球形小果实,坠在绿叶间像不会融化的雪。他披上衣服推门出去,用园艺剪刀,咔嚓几下干脆地剪下几根纸条。
“差不多开始吧?”苏芮可看了看时间,抬头问他,“准备的怎么样?”
乔郁绵点点头,闲杂人等退出了画面。
他秉承一贯作风,无视了摄影镜头,像个普通花艺师一般,将花材一丛丛铺开在桌上,专心致志处理掉多余的枝叶和玫瑰的尖刺,摘去了毛核木所有的叶片只留下褐色细枝上的白色果实。
主花是9朵卡布奇诺玫瑰,肯尼亚肥沃的火山土壤养出的花头足够饱满,每一朵半开的花都有女孩子手掌那么大。他摘掉外侧厚实的保护瓣,手动替刚刚睡醒的玫瑰翻展开最外层花瓣。
叶材是进口的秋色尤加利,经过漂色与吸染工艺,天然生成的心形叶片变成淡淡橙红或褐黄,与毛核木果实一道,被穿插进错落有致的主花材中,填补空缺,增加层次与线条。
最后在角落添加两只奥斯汀花园玫瑰。
“乔,有粉丝问这个白的这是什么花。”对面盯屏幕的同事低声问道。
乔郁绵直播的时候很少开口,基本是有问才答,惜字如金。
他手上一顿,轻柔地理一下奶油白色花朵,伸手递向镜头的方向:“纯洁。奥斯汀切花玫瑰的一种。现在只是半开状态,插瓶喝饱水会开得更大。”
近看才能发现奶白色的中心缀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杏色。
一层奶油可可色牛皮纸,再加一层脏粉色雾面纸,花束最终被层层包裹起来,系上了咖啡色螺纹丝带。
大小适中的花束复古别致,捧在胸前像冬日里一杯暖乎乎的奶茶,那两朵浮在角落的“纯洁”仿佛绵软香醇的奶盖。
背景是落地玻璃外飘雪的后花园,花艺师身旁是大大小小的盆栽和切花花材,一捧中型花束从修剪到成型,耗时三十分钟,仿佛一场心灵之旅,结束时直播间哀嚎遍野。
“这束花我们依旧会抽一个幸运的粉丝送掉。”苏芮可像往常一般安抚着大家,“还可以让花艺师小哥哥给你们写卡片。”
“我先回去了……”写完卡片,乔郁绵看了看时间,自己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正儿八经睡一下了。
“我送你啊乔哥。送完你还要去给幸运观众送花。”小毛不知从哪里翻出本时尚杂志,窝在门厅角落里翻看。他展开一页广告往乔郁绵面前送,“你看,那个手表的广告这里也有,我刚刚查了一下,十多万呢!简直是抢劫。还有啊,我刚刚看到这个安……嘉鱼的专访,他跟你是校友哎!说广告里那把小提琴是17几几年的老琴,好几千万呢!三百多年前的琴哎……”男孩指着广告业中代言人的脸,乔郁绵看到肖像旁标注了一行小字:
青年小提琴演奏家 安嘉鱼
“他这么年轻也能叫家吗?”小毛有些意外。
苏芮可凑过来看了一眼:“能啊,很少就是了。他可不就是小提琴家。”
年仅25岁,是当今唯一获得伊丽莎白女王、柴可夫斯基、帕格尼尼和西贝柳斯四大国际小提琴大赛满贯的华人演奏家。
看样子广告应该是去年秋末发专辑之前拍的,那时候安嘉鱼还没剪头发,微卷的侧马尾垂到锁骨以下。乔郁绵目光扫过他光洁一片的侧颈,照片被P过,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颗淡红色的琴吻才对。
小毛啪的一声合上了厚实的杂志,“你们说十好几万的表,会有人买吗……”
“有。腕表十多万不算贵。几十万上百万的也有。”乔郁绵摘下围裙,套上卫衣和加长羽绒服,不动声色拿过对方手中的杂志,打卷握着。
“到了你们大城市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这么离谱。”年轻的男孩有些沮丧。
“小毛,你听说过六度分隔理论吗?”苏芮可玩味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广告牌,“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只隔了五个人的关系。这么想想,你和那些人也没差到哪里去啊。”
“你说我和这个安……嘉鱼啊?”男孩挑了挑眉毛,“五个人?怎么可能。”
“没准不用五个人呢。你说是吧,他乔哥?”女孩讪笑。
“对哦,这上面说他是实验高中的毕业生!我乔哥跟他是校友!还真的!有点道理啊!”小毛的双眼唰得亮起来,为新发现而兴奋不已,“乔哥,他是你学长吧?好像比你大一岁?”
“九个月。”
“啊?”
“大九个月而已。”乔郁绵叹了口气,推着男孩的肩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我真的要困死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