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烨把付其南带回家来，阿姨怎么能不明白这些事，但这时看他这么紧张，完全一个小孩模样，心里头的慈爱都要往外冒。她笑着说：“不在的，你们回来的当天太太就出去了。”

付其南低头喝汤，其实是没脸见人，埋着脑袋暗骂白烨办的这什么破事儿，到头一看：情人过来竟然还把人家妈妈给撵出去了。

汤和月饼都很清口儿，他填完肚子睡了一会儿，傍晚才又下楼。这次没等阿姨问，他先开口了：“阿姨，有方便面吗？能炸火腿肠吗？”

他之前在白烨的公寓里凑合过一顿，当时煮的袋装红烧牛肉面，在锅里磕了两个鸡蛋，捞起来的面上还沾着蛋花。后来好像是他抱怨了句没荤腥，白烨便又剥了三根面里掺肉的火腿肠，放热油里煎了一圈，出锅孜然一撒，当荤菜。这顿凑合餐香得让付其南惦记了小半年。

阿姨有点无奈，说：“太太都让白先生少吃这些。”

虽然不是白烨请的阿姨，但大致情况都和付其南想得差不多，付其南估计白烨的妈妈多半也是白烨那样的脾气，让家里人不用太拘束。他坐在厨房的吧台边和阿姨聊：“他常吃吗？他上回跟我说他不能吃啊。”

“可能是在拍戏吧。”阿姨扭头看看付其南，回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包面来：“白先生有时候就说自己控制了很长时间，就只想吃点不健康的，太太一听也不好训他了。”

白烨的拍摄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妆造，有外人在，经纪人和他也不好多说话。赶上一轮复杂布景，白烨才得空在休息室问上一句：“都要亲自来监我工了？”

经纪人年纪比白烨大一点，不过也保养得很好，一同把两人年纪往小说个八九岁也不过分。她坐在后面的沙发里，透过前方镜子看着白烨：“是啊，你都多少年没搞这一出了，我以为你吃了灵丹妙药，要返老还童呢。”

“容姐，不至于。”白烨说。

郑容看了眼门口，起身靠到白烨椅子旁边，俯下身小声问：“到底什么人？你是不是打算结婚？”

“就一小孩儿，刚二十。”

她不吃迂回这套：“是不是要结婚。”

白烨还是电话里那样，不紧不慢的，说：“没有。”

“没有你和圈外的人牵扯什么！”她压着声音训人：“和小明星玩玩也就算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也不敢得罪你，你就非得搞点难收场的。”

白烨不跟她辩，门外面还很嘈杂，她凑得更近了一点，问：“omega吧，避孕没有？”

“我橡胶和药膜都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容眼角一跳，白烨继续补充渣男语录：“他激素不行，没有标记，怀不上的。”

两个人凑着头太近，郑容能闻见香水遮盖下白烨信息素的味道。她也是个alpha，对味道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置一词，片刻后直起身子，正常说道：“你回去把你那些房产和投资什么的理一理吧，免得以后被封杀了饭都吃不起。”

拍摄顺利，不到九点收工，郑容开车把白烨送回家，推门时刚十点。客厅里留了灯，阿姨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出来迎，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白烨说不用，好让阿姨关灯去睡了。

“他吃东西了吗？”白烨走了两步回头问道。

“中午喝了点绿豆汤，晚上是面和火腿，吃的不多。”

白烨听了没什么表情，说：“好，辛苦了张姨。”

上到二楼，影音室的灯亮着，白烨进门看，投影上放的是部不知名的外国纪录片，沙发背上露出的毛脑袋一动不动。这种片子难免犯困，他放轻步子过去，可没等到跟前，付其南突然扭过脸来，睁着两只大眼睛瞧他。付其南说：“你身上有味道，没动静我也感觉得出来。”

“我以为你睡着了，”白烨干脆绕到沙发前边坐下来，挨着付其南，“还好吗？今天临时标记。”

付其南跟着转回头，直视白烨，说：“晚上来了，会想自己的alpha。”

白烨“嗯”了一声，张开一边胳膊，付其南顺从地斜倚到他身上。

纪录片讲的是狼群，挣扎在北欧的冬季，镜头转场间常有大片的白色雪原。屋里没开灯，白烨搂着付其南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晃眼。他把亮度调低一些，问道：“怎么看这个？”

“我本来在看你和我爸演的那个，感觉你快回来了，我就换了。”付其南说，“时候太久了，我怕你看见了尴尬。”

白烨笑着说：“你以前没看过吗？”

“没有，我只看过你们的剧照。”

二十年前，刚念高二的白烨被导演挖去组里，和大他五岁、科班出身的陈远演了第一部 电影。电影里他的父亲是大学教授，陈远的角色是教授手上在带的学生，剧外他们一起度过了深秋和整个冬季，一部文艺片，捧了七八个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