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简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在，然后就是一群人坐在一楼大厅等着。

干坐了几个钟头，他开始琢磨，晚上回不了家就没法照顾秦祝了，希望老爷子稳定下来……老爷子的保镖来送信儿，说稳住了，都该干吗干吗去，让丛简上楼一趟。

丛简并不觉得吃惊，每年老爷子都会单独见他几次，尤其换季身体不好的时候，总会喊他过去待一会儿。

今天也和以前差不多，丛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他。

丛简一如往常，微微低下了头，老实地站着。

他只在进门时望了丛老爷子一眼。

面孔依旧那么红润健康，眼神极锐利也极有光彩，单看脸比他爸还年轻，难怪不喜欢他们叫“爷爷”——这话老爷子并没说过，只是眼神明显地会流露出不悦。

身体却比上回召见他时佝偻得更厉害了，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双手都布满了深深的褶子，就像骨架和肌肉缩水了皮肤却没跟上似的。

呼吸声短促且无力，听上去极为艰难，这种状态下估计很难开口说话。

房间里却并不安静，充斥着怪腔怪调的对话、争吵、互相讥讽。

丛简十几岁时头回被丛老爷子单独召见，是带着母亲的嘱咐来的：低下头安静地待着，听见什么都别表现出奇怪来，老爷子不喜欢。

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哪怕今天那些声音格外刺耳地扎进了脑子里，他依旧可以保持平静。

难免都记住了。

秦祝一说什么天不天才，他就回想了起来。

第99章

先是一个电子音：“扫描完成——完美，非常完美，完美中的完美！”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真的不能转移？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壳子我不甘心。”

丛老爷子的房间里总是回荡着这两个声音，大概是他喜欢的什么节目？

电子音：“别做白日梦了。”

男人：“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换一个壳子？我已经受够了！”

电子音：“咯——功成名就儿孙满堂，有什么理由不享受这种生活呢？”

男人：“换一个壳子我仍然可以做到这些。”

电子音：“是本大爷，本大爷做到的！”

男人：“没有真正的超凡解析你那些鬼东西，环境永远不会提升，永远不可能达标也无法提交！我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只有我，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人——你会干什么，你只会选择一个毫无价值的低级小破世界！”

电子音：“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超凡了。”

男人：“废物，都是废物！”

电子音：“废物！快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才被世界意志排斥！又来了！”

双方对骂了几分钟，男人又说：“她的妹妹……”

电子音：“一无是处。”

电子音：“我早说过了，和遗传学有关的都毫无用处！你看看你制造了一个什么东西？哦！漂亮的小笨蛋！”

男人：“闭嘴——闭嘴！”

电子音：“那个女孩儿……”

男人：“浪费时间，她能有什么天赋，视频带货，不知所云。”

电子音：“好吧，她也只是个比废物稍微好一些的废物。”

男人：“到年龄更小的群体里去找……嗝。”

男人：“快帮我找到摆脱这个壳子的办法！”

电子音：“怎么不让另一个小笨蛋帮你呢？”

电子音：“反正你也想合情合理地干掉他不是吗？”

电子音：“没有人能欺骗我们还不付出代价，嘎——”

……

丛简从困顿中惊醒，心头莫名火气上涌，脑袋疼得像要裂开似的，忍不住闷哼出声，一时竟觉得自己的声音同丛老爷子房间里的那个男声差不多。

又来了，也不知道他这个脑子天天以什么为标准寻找事物的相似之处。

“嗯？怎么了，丛简？”

秦祝开始在酝酿如何假装气呼呼，后来听到丛简的呼吸声渐缓，发现犯困的不止自己，还有对方，也就老实了。

丛简困得合情合理，早上那么早出门，到了估计也不能自顾自休息，又急着赶回来，肯定是累了吧。

秦祝想体贴地把自己的重量往旁边挪挪，嘿呦，挪不动，算了，就这么回抱着他待一会儿吧。

待了没多久，就听丛简发出了难受的声音，秦祝心说坏了，边喊他边问：“丛简？是不是腿被我压麻了，我动一下啊。”

丛简只觉秦祝的声音如同一瓢凉水兜头泼来，冲走了在自己脑子里不断搅合的混乱信息，也镇静了那阵莫名的疼痛，下意识抓住了他：“祝……”

秦祝伸出双手去捧丛简的脸，手掌接触到他就觉着手下的皮肉猛地一颤，当即感觉出不对来了：“丛简？你哪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