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76)
岑寒落帮蒋南晖戴好围巾,说:“我准备留在家里陪叔叔阿姨,我想和他们多聊聊天。”
蒋南晖问:“你不跟我去了吗?”
抬手捏了捏蒋南晖的脸,岑寒落道:“这次的同学聚会,你要好好跟大家叙叙旧,重新建立起联系,等我们搬回景南了,会经常跟他们见面的。”
“我明白的。”蒋南晖说,“可是……”
“南晖,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岑寒落抬眸看向他,努努嘴唇道,“好到总是会让人惦记和留恋,甚至念念不忘。”
“如果是我的话。”岑寒落说,“我会想方设法争取再见你一面,哪怕明知是最后一面。”
蒋南晖反应片刻,似乎听懂了岑寒落的意思。
“快去吧。”岑寒落叮嘱道,“悠着点喝酒,我等你回来。”
晚上六点整,淮川中学东门外的火锅店,最大的包厢内坐满了人,彼此勾肩搭背,聊得热火朝天。羊肉一盘接一盘地吃,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干,宋辰的手搭着蒋南晖的肩,两人之间总是有喝不完的酒,说不完的话。
一屋子人,职业工作各不相同,样貌也与十八、九岁时有所变化,宋辰自觉当起了主持人,从蒋南晖开始采访了一轮,每个人都讲了讲自己的近况,即使有人好几年没见,谁也没表现得生分和疏远。
铜锅里的水加了一壶又一壶,啤酒喝光了一整箱,几个人围着蒋南晖批/斗他之前失联不回信息。其中一人喝醉了,口无遮拦提到了蒋南晖的过去,宋辰按住那人的嘴,怕蒋南晖不高兴,谁知蒋南晖非但没在意,还痛快地自罚三杯,笑着保证以后随叫随到。
聊到快九点,宋辰开始一拨拨地往外送人。蒋南晖全程陪着宋辰,怕他一人忙不过来,帮着他把醉得东倒西歪的老同学们依次送上出租车,忙到最后,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宋辰替蒋南晖满上酒,问:“岑寒落呢?”
蒋南晖回答:“在家陪我父母呢。”
宋辰露出一脸坏笑,举起酒杯:“怎么样,叔叔阿姨还满意吗?”
“这还用问。”杯口轻磕出一声响,蒋南晖挑眉说,“相当满意。”
吃着开心果闲扯没两句,包厢门突然被服务员推开,对话中断,两人同时望向门口。一个穿着一身黑、面部遮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没说话,隔着餐桌,一双眼睛先看向宋辰,顿了顿,然后定格在蒋南晖的身上。
这人像是走错了房间,宋辰却没多问,低头掏出烟包递给蒋南晖:“抽吗?”
“不了。”蒋南晖道,“我不怎么抽烟了。”
打火机蹿出火苗,宋辰兀自点燃一根,屋内静坐的三个人谁也没言语,只有铜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香烟燃尽,宋辰问蒋南晖「走吗」,蒋南晖点点头,他又问对面的人「走吗」,对面的人同样点头,三人于是一起离开包厢。
路上车人稀少,宋辰站在马路边等叫来的出租车,回过身,用力拍了拍蒋南晖的胳膊,口吻抱歉地说:“你俩都是我朋友,咱仨是高中班里最铁的哥们儿,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你可千万别生气。”
“怎么会。”蒋南晖笑了笑,“不至于,没什么大不了的。”
歪头看了眼沈溪珂,沈溪珂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出租车打着双闪停靠道旁,宋辰说:“那我走了,今后常联系,我的电话不能不接啊。”
“必须的。”蒋南晖应道,“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宋辰,蒋南晖望着视野尽处的汽车尾灯,而后转向沈溪珂,语气自然地问:“找我有事吗?”
沈溪珂时而看着蒋南晖,时而盯着脚下,说:“有时间的话,陪我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蒋南晖跟在沈溪珂身后,自始至终都与他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夜黑得彻底,路灯往地面投落着光影,蒋南晖没有去看沈溪珂,而是在看头顶的星空和月亮。
没走几步,淮川中学到了。沈溪珂站在学校门口,抬眼望向校园深处,过去的记忆如海水翻涌,渐渐淹没心头。
这时,沈溪珂终于开口:“你还记得高中的那些事情吗?”
蒋南晖答非所问,客气地寒暄:“最近工作忙不忙?”
沈溪珂自说自话:“你还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吗?”
“抱歉。”蒋南晖回答,“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过去。”摘掉口罩拿在手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沈溪珂道,“南晖,你真的很好,真的,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我能感觉到你和上次见面不一样了。”蒋南晖说,“成熟了,稳重了,有点做偶像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