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莉很骄傲。

她看见一个个破洞被融合，被弥补，被缝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这般嚣张这般无所顾虑的张扬一定会有代价的，但是她心里一个声音和她说。

【不就是重新陷入永夜嘛。】

对，不就是重新陷入永夜嘛。

明雪莉站在山巅上，她回头，笑着看着后方的一切，而后直直往后一倒，坠落了下去。下方不是虚空，也不是深渊，更加不是死亡的世界。

下方是脑域网的边缘。

在那个不被建模所覆盖，不被人所注视的角落，在所有数据的垃圾场里，明雪莉开始不断地沉沦，她的一切过往就像数据一样罗列出来，又像雪花一样逐渐溶解在这个虚拟世界里。

她伸出手，试图握住一些美好的瞬间。

【我们玩大了。】

脑海里的声音对自己说。

不后悔。

明雪莉自己回答自己。

她往下坠落，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她犹如一只溺水的人鱼，吐着气泡逐渐陷入大海的怀抱中。明雪莉眼睁睁地看着斯诺、程月、林桐的面容在自己上方显现，又消失。

如同气泡般。

那一刻，一股难过的感觉席卷上雪莉的心头，她猛地意识到了在【惊险】、【刺激】、【快乐】这些感官情绪之上的，是……

【死亡】。

生而为人最害怕的就是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死亡的如影随形，明雪莉整个人猛地一震，整个人因为害怕蜷缩成了一团，她后悔了。

【死亡意味着什么？】

她还是一个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明雪莉的自我意识还是如此的浅薄，溺水的人鱼伸长了手，开始恐慌而又无力的想要握住那些消散的气泡。

而就在那些苍白色一碰即碎的梦幻中，明雪莉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庞。

Matrix。

她记起来斯诺问自己，是谁限制了你？

雪莉记起来了。

是他。

·

大雨将至，气压低到可怕，就连天空中飞翔的鸟类都催促着尚处于风暴中心的人们早点离去，这种虚拟幻想中的声音更像是现实中的防空警报声。

一声一声，使得人心智崩溃。

“我有话要和你说。”

万麒紧紧握住了林桐的手腕。

“不好意思，”林桐试图掩藏住自己的心悸，“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林桐，”万麒一眼就识破了林桐的伪装，他那双和万麟一模一样的眸子盯着林桐不放，仿佛直接看穿了林桐的灵魂。

“你恨我，”万麒发誓。

“很多人都恨你，”林桐意有所指。

“我知道。”

时间仿佛不多了，万麒抬起头来，他像是预先猜测到了这场大停电，又或者已经猜到了Matrix时日无多一样，万麒将一张纸条塞在了林桐手心里。

下一秒，停电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人都迷失了方向，争分夺秒，林桐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万麒似乎更加清楚，他猛地一推林桐，告诉了对方一件事。

“Matrix主脑下方的麦克里斯家族第一实验室的密码就是我的名字。”

大雨倾盆，昼夜颠倒，林桐看不清楚那一刻万麒脸色的表情。

他只知道他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

雨水落下，开始毫不留情地打在丝绸伞面上，重重的雨水让雨滴们汇成一条直线，沿着黑色的伞脊直接落下。小瀑布一样的水流让人们咒骂着，跳跃着，逃避不急。

而身处于暴雨中心，直接穿着雨衣的人们则更加直端的感受到了雨水的力量。

他们无处可逃。

万麟站在城堡最低处，他猛地抬头，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炸雷落在城堡顶端的声音。

明明是静谧无比的海底堡垒深处，但他无端的听到了外界的风雨声，狂风大浪用力拍打着礁石，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城堡的墙壁，入侵这个人类构建的狭小领域。

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万麟站在那儿静静听了一两秒，罗尼前辈一直期盼的暴风雨在他离开以后还是到来了。但这般狂风暴雨，诺大的城堡只能听见水渗透石壁汇集成滴落在地面的响动。

这四周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和万麟想象当中死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他是以一种绝对静谧的方式走向自己的死亡的。万麟来到城堡的最深处，那里有着一台巨大的金属仪器。

而这，就是Matrix的备用大脑。

如果Matrix想要保持现在神的状态，如果他舍不得放弃现在的能力和权限，那么在主脑面临危险的时候，Matrix就只能选择这台超级设备作为第二个大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