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妓(24)
在这里,一场闹剧式的插曲成了文献上最不可思议但又确实情理之中的一环。
在杨思贤先生的《香港沧桑》中有这样的记载:
“11日下午,活跃于九龙城内的日本“第五纵队”(由间谍,叛徒等组成)乘机进行颠覆破坏活动,劫恃武器弹药,制造爆炸事件,并在九龙南端最高的建筑物-半岛酒店的顶层挂上日本的太阳旗。时尚未撤退的九龙市区守军“猛一抬头见太阳旗在南端上空升起,以为遭到夹击,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便慌乱地作鸟兽散了。”
这样的巧合不止一句。
在穆罕默德一统阿拉伯征战途中,曾迟迟攻不下拜占庭,然而就在残酷厮杀的攻守战里,一扇名为“凯尔卡门”的城门被遗忘了,它向着敌人敞开了。
穆罕默德的军队就这样满腹狐疑地长驱直入拜占庭。至今我们也不能得知那扇小门为什么会在那里打开?或许真的是真主阿拉的先知?
但是正如那面太阳旗一样,没有这扇门…实力强悍的穆罕默德军队就真的攻不下拜占庭吗?同样,没有这面旗…日本军队就打不下九龙吗?
昭然若是。
只是在历史的生命中,因为有了这些巧合,一些失败与遗憾遍有了寄托——命运使然。纵使历史由众多巧合组成,但巧合却决定不了历史的前进这一事实。
日军在14日占领九龙,并炮击香港。
炮声隆隆作响,街道乱成了一盆海鲜粥。潘飞飞拽着邱贝冯往卡里跑,结果一扭头,发现手里拉着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孩。
“邱贝冯!”他焦急的呐喊,可声音瞬间就被淹没。“贝贝!贝贝!”
邱贝冯也在往卡里的方向跑,可是人太多了他被挤得找不到路,找得到路也跟不上趟,好几次差点被踩进人群脚下。
“飞飞?”他突然惊恐起来,炮弹飞机在头顶盘旋,会不会走不到卡里就要死了……
北平被占领的时候很平静,大家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说话,早早地预备好粮食和水,只盼着劫难早早过去大家照常活着。可是日本人没打算让北平人好好活,他们把姐拖走糟蹋了,把爹杀了。
枪和刀,还有血,跟今天的炮弹一样恐怖。
邱贝冯战栗到发根,腿软地几乎迈不动步子。姐,娘……你们到底在哪……
突然,擦肩而过一个人。他捞过邱贝冯的手把他撬到背上,大步跑了起来。
邱贝冯趴在他背上,连呼吸都停止了。
—
某种消失很久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个人不说话,邱贝冯也不说话。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脖子后面总有股味道,淡淡的,像是一辈子都断不了奶。邱贝冯偷偷地凑上闻,扒开了硝烟与汗水,他瞬间被安全的奶香包裹,默默流下眼泪。
他刻意压低黑帽遮住眼睛,脖子里戴着类似布兜的东西捂住口鼻,把邱贝冯放在距离卡里100米处的墙角,转身就跑。
邱贝冯看着他的背影说——张重天……你要是再走,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那人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又扭头回来——晚上十点到同庆楼后厨巷道。
说完便压低帽檐,融入了人群中再也不见,如同记忆过了五百年。
邱贝冯被掏空了脑袋和心脏,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准确地说他没有心思思考哪条是好腿?魂不守舍地回到卡里。
潘飞飞一直在门口张望,见到他赶紧拖回店里——你别乱跑!
小八子立刻把门板上好,让人将桌椅板凳堆到门后,
——你们通通去楼上!
店里本来惊恐做一团,三三两两挤在一块如同落街的老鼠,谁动动脚步都能吓坏他们,听了八子的话又赶忙一窝蜂地楼上走。
十来个人挤在顶楼的小隔间,不敢开窗也不开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始说话。
爱丽说,我们不反抗,他们便不会杀人吧……
——憨女人!日本鬼子看心情杀人!哪管你反抗不反抗?
茉莉爬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回头冲他们嚷嚷——别吵了!
大家当即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担心八子却始终不许人家拆穿她心思,只是成天跟自己较劲儿还有空没空就拉上爱丽一齐笑话人家。
——什么整天装正经八百的,不知道背地里看上多少花姑娘……
——拿了钱肯定去别处风流
——长这么丑将来怎么娶媳妇……
云云。爱丽不愿意干这种缺德事儿,往往就尴尬地竖在一旁,让她自己当电影里的独角儿去。八子总是沉默着,这就助长了茉莉的嚣张跋扈,说的话也愈发难听,从人家的侏儒爹娘一直骂道将来生出一窝侏儒,八子也只是看她一眼就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