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12)
门开着,胡昌直接走了进去,里面忙着干活的少年看见他,招呼道:“胡昌兄来了。”
他跟着踏了进去,这是个不算大的空间,绕着墙一周摆着报纸和书,中间空出的一块摆了张木桌,上面还摊着不少的报纸。后面还有个门,推开门才是报社办公的地方。
一位在角落里靠着柜子打盹的男人,看上去和胡昌差不多的年纪,梳着中分的头发,穿着厚棉的袍褂,听到门开的声响时微睁了睁眼,又很快闭上了眼,嘴里道:“胡昌啊,你可太不够意思了,让我打听了一晚上的消息。”
胡昌走到他身边,直接拍了拍他的肩,道:“姜桂,起来!我今天可带了新人过来,你像什么样子。”
这人又睁开了眼,待看到顾澈后忙起身道:“小兄弟,真是抱歉,方才未看到你,失态了。”
顾澈理解地笑了笑,又伸出手说:“顾思辰,字澈,叫我顾澈就好。”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姜桂,济恒典当铺的掌柜。”胡昌道。
“什么掌柜啊,别听他说。”姜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那铺子是祖传的,到我手上已经就剩个空壳,也就那份地值点钱了。”
“赵义那小子呢?还不进来?”胡昌对着门外喊了句。
有道稚气未脱的声音高声应道:“来了来了!”
正是方才外厅那个打招呼的少年,他一进来便冲着顾澈道:“刚才就见你了,还没介绍,我叫赵义,义薄云天的义。”
顾澈回报了名字,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少年,又问:“多大了?”
赵义似乎对这种把他当小孩的行为很不满意,宣称道:“已经十八了!”
胡昌把刚才在茶楼打包的点心放在桌上,姜桂已经迫不及待地拆了纸包,笑道:“怎么想起来给我们带点心了?”
“顾澈给的见面礼。”
他愣了下,随后失笑,朝胡昌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个报社主要就是我们几个在运作,还有一位就是陈宦,不过他如今在总统身边做事,能来这里的时间很少。”胡昌边解释,边给他拉开了椅子,几个人围坐在桌前。
通过胡昌的解释,他才大概了解了面前这些人。
他们几人都互相共事了许久, 姜桂是在欧洲游历时和胡昌相识的,报社运转最开始的资金大都是他掏的,姜桂家里世代从商,独独到了他这辈,没有一点经商头脑,反倒是对文学别有看法,也正因此,祖传当铺到了这一辈也趋近倒闭。不过姜桂本人倒是看得开,嚷嚷着“钱财本就乃身外之物”。
赵义憋不住笑,偷偷戳了戳顾澈,低声道:“姜桂兄总这样,实际上比谁都心疼那当铺。”
胡昌又点了支烟,将窗户开了点缝通风,问:“姜桂,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姜桂也没避着他,直接回道:“我发了十几封电报才有回信,南方的革命党很多都已经被捕,就连之前主动改造从商的那一批也没放过,咱们能联系上的基本上都进去了。”
话题突然严肃了起来,他不由正襟危坐,等着听接下来的言论,谁料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诸位见谅,我来晚了。”
胡昌先一步站了起来,冲来人鞠了一躬:“不晚,田寿兄快请坐。”
顾澈后知后觉地起身,端端正正地鞠躬后惊愕道:“先生什么时候来京的?”
“也才刚到,没来得及告诉你。”夏田寿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对胡昌炫耀道:“怎么样,你这学生,我替你照看得不错吧。”
忆起顾澈那句“为老不尊”,胡昌用鼻子短促地哼了一声,道:“确实,跟你一样滑头了。”
赵义饶有趣味地看过来,顾澈耸了耸肩,端着一副无辜的神色。
夏田寿不置可否,像是也知道胡昌的脾气,并不同他争辩,转而正色道:“说正事,陈宦给的消息,总统预备另立新法,国会那边还没说明态度,我刚写好了一篇文章,你们看看。”
夏田寿的文章自然是就此事极力反对,胡昌表情有些沉重,看向顾澈道:“你有什么想法?”
顾澈神色依旧,只是眉目间染了些愁绪,“总统彻查革命党人,说明他根本不满足现状。孙文先生留下的民国只是个空壳子,立法权和行政权都分散在国会和议院,要改变这个现状,就只能改变约法,另立新法。”
姜桂冷笑了声,道:“总统就算要立新法,那也得经过国会同意,他关得了革命党,也关不了人民想要共和的心。”
顾澈摇了摇头,看向胡昌,试探性道:“确实共和已是人心所向,但我怕……总统既提的出这样的要求,就必然会拿国会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