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柏林的六月船歌+番外(80)
“萨沙。”我走过去拥抱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萨沙回赠我拥抱,摸了摸我的头,说:“几分钟前。”
“上车吧,尤利安说今晚在‘莱茵河畔’见。”
萨沙微笑点头,坐上了我的副驾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启动发动机。
“猜的。”
他含笑注视前方,清冷的阳光跳跃在他卷翘的棕色睫毛上,像极了教廷中满含怜悯的圣徒。他总是这么温柔,老实说,这世界上我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任谁都不敢相信看上去有些柔美的萨沙居然是克格勃上校,尽管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依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每次见到他,我的心总会不自觉地柔软起来,就像秋风吹过白桦林时簌簌作响,回首间看到心爱的人站在林中深处注视你的那种感觉。
我一直认为他能够医治的不仅是肉体上的伤病,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消对你望上一眼,心中的伤痛仿佛也能得到抚慰。
“莱茵。”
“嗯?”
“伤口还痛吗?”
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摇摇头说:“好多了。”
“痛就说出来。”他伸手抚摸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让我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跳:“别让我太心疼。”
“萨沙……你……”
我有些惊讶地看他,他淡淡移开了目光。
“尤利安是个不怎么会表露感情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心疼人,他知道你和蔡塞尔关系很好,他也曾为他争取过。”
他低下头,顿了顿说:“但因为贝利亚的事情我们被牵涉其中,所以我们也很无力,你明白吗?”
我点头:“明白的。”
“你们当时也很危险吧,我还为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很抱歉。”
萨沙笑着摇头:“谈不上危险,我们和贝利亚的关系也没那么深,过往的不代表现在,特别是……”
他轻笑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莱茵,以后你就会明白,能决定你立场的,只有利益。”
“那感情呢?“我几乎有些天真地说:“如果是你,你永远不会站在和尤利安相反地立场上吧,至少我,永远不会站在和你们相反的立场上,哪怕威胁到我的利益。”
萨沙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神色放缓微笑起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喜欢你,莱茵,你是个好孩子。”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结束了话题。
我知道,只要萨沙说我是个“好孩子”时,我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就戛然而止。
来到“莱茵河畔”,我和萨沙径直上了二楼的高级区域,尤利安和叶甫根尼已经落坐在边缘处的雅座上。见我们到来,叶甫根尼站起身和萨沙打招呼,我也恭敬地向他们问好。
全程尤利安都是神情淡然地用餐,偶尔会和萨沙说上几句话,他们几乎不怎么照顾我,全程都用俄语交谈,我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勉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听着听着我也没了兴趣,无非就是关于东德的政治情况等,说什么赫鲁晓夫虽然干掉了贝利亚顺利上台,但仍旧准备执行贝利亚生前的一些政策,尤其对东德,为了堵上西方世界的嘴,苏联准备放权了,乌布利希终于争取到他想要的了,虽然实权仍掌握在苏联军方,但对东德的控制权在明面上得放到苏联文官手里了……
“听说……贝利亚……枪决……痛哭……”
我捕捉到叶甫根尼凑前小声说话时的一些只言片语,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然后惊讶地发现尤利安和萨沙竟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笑。
仿佛是阴谋得逞之后欣慰的笑容。
我不明白了……
饭吃到一半,尤利安突然为我叫了一杯茴香酒,我心里涌上一股窃喜,这人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我呢。
可那喜悦稍纵即逝,喝着茴香酒,我看向下方,想起了艾伦。
自我从西柏林回来,我就发现艾伦有些低迷。按他的话说是因为那该死的伦勃朗教授一直在无端刁难他,让他的论文始终无法通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只能劝他放宽心,可以多和娜塔莎交流交流。
毕竟娜塔莎可是洪堡大学医学院公认的天才,据说深得那个什么伦勃朗教授的喜欢。
我正在神思之际,突然听到尤利安在叫我的名字。
“莱茵。”
“嗯?”
“为什么不好好听?”
“啊?”我脸一红:“听你们谈话吗?”
“嗯。”尤利安看我一眼:“你得学着用俄语来获取信息,还有,我们交流的内容你也得多听听,对你有好处。”
“嗯。”我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叶甫根尼哈哈笑了起来,用德语说:“好啦阿兹雷尔将军,您就别为难我们穆勒警长了,他也没系统地学过俄语嘛,史塔西的教学简直就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