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21)
孙谚识抱着朗月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朗颂自顾自说道:“第二次去你那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这几天接触的次数多了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孙谚识从一开始对朗月的态度就很坦诚,完全不像是因为朗月先天性耳聋而抛弃妻女的人。朗月在场的时他会克制住抽烟的欲望,不耐烦地把烟塞回香烟盒,他把酒灌进矿泉水瓶伪装起来,他会给朗月买汉堡、水果、小蛋糕,他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各种小细节,散漫的表皮下是令人没法忽视的修养。总之,孙谚识不像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孙谚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请吃饭,给朗月买裙子,朗颂一概没有拒绝,因为朗颂可能早有预感,今天就是来告别的。虽然朗颂看起来比同龄人沉稳成熟许多,但孙谚识其实还是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但此刻他切实地感受到朗颂已经是个担当地起生活的大人了。
“你是觉得开心还是遗憾?”孙谚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句话没头没尾,朗颂却听懂了,他也说不上遗憾和开心哪个比重更甚,但他内心里真诚地觉得孙谚识如果真是朗月的父亲,还挺好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孙谚识的手机响了,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
孙谚识挂了电话,拍了拍朗颂的肩:“走吧,先回去。”
回到蓝楹巷,华强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正蹲在地上逗弄黄豆。
“什么时候弄了条狗养?”华强从孙谚识怀里抱过朗月,问道。
孙谚识一边开门一边应道:“就前两天,叫黄豆。”
华强呵呵一笑:“挺好,给你看门。”
进了店里,华强没有立马表明来意,他先从冰柜里拿了瓶冰水递给朗颂,又拿了一瓶养乐多给朗月,随后丢了十块钱在柜台上。
孙谚识揶揄他:“不请我喝?”
“你也五岁?”华强笑他。
孙谚识哈哈大笑:“我三岁零三百多个月。”
“出息。”
两人一来一回逗了几句,朗月听不见,但能感受到气氛,也跟着傻笑,朗颂则始终保持着沉默。
喝了几口冰水吹了会儿空调,被汗湿透的衬衫都已半干,华强才咂咂嘴开了口:“小颂,鉴定报告……”
不等他说完,朗颂抬头微微一笑道:“华叔叔,您不用这么为难,我都已经知道了,月月不是……的女儿。”
华强瞪向孙谚识,孙谚识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可没说。”
“华叔叔,是我猜到的。”朗颂替孙谚识解释。
一路上华强打了一百八十次腹稿,琢磨着该如何委婉地开这个口,思前想后一番还是觉得直说罢了,再怎么粉饰结果是不可能变的,而且朗颂比其他孩子都敏锐地多,没准还不及开口这孩子就已经瞧出了端倪。
果不其然,叫他猜中了。
“那个……小颂啊……”华强还想再说些安慰的话,但他一向硬汉惯了,不会说什么体己话,而且这事也不能说它就是件坏事。
朗颂反倒安慰起华强:“华叔叔,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月月还是我的妹妹,我还能和她在一起,照顾着他。”
“哎,是是,没错。”华强心里堵得慌,他也是做父亲的人,家里的混账儿子只比朗颂小一岁,成绩倒数,行事叛逆,只会在王者峡谷里逞威风。有的时候气得牙痒痒的时候,他真想拿家里的兔崽子换了朗颂兄妹。
既然朗颂已经知道了结果,华强便直接把那份DNA鉴定报告交给了朗颂。
朗颂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鉴定结论上明确写着“根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孙谚识是朗月的生物学父亲”。
“好的。”朗颂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把鉴定报告递给了华强。
朗月坐在小凳子上高仰着头,看看华强又看看朗颂,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她站起来紧紧抱住了朗颂的腿,轻轻地喊:“哥哥……”声若蚊蝇。
这还是孙谚识头一次听朗月喊哥哥,和喊他爸爸时不同,朗月叫哥哥的时候拖长了尾音,像是拖着无绵无尽的依赖和眷念,叫人听了都觉得委屈巴巴的。
朗颂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又对华强道:“华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小颂。”华强出声阻止,“今天我特意过来出来除了告诉你们鉴定结果,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说,之前没说是想等鉴定报告出来后再告诉你。”
华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朗月的那个银质相片夹吊坠项链,相片夹里是面容青涩的孙谚识。
华强道:“我去查了一下,这种相片夹小吊坠十几年前在初中生、高中生中流行过一阵子,买来送自己的心上人或者用来装心上人的照片。”这么说着,华强斜睨了孙谚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