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235)
温鸣玉要面子,不肯把最后这层缘故告诉何凌山,因此他的格外留情在故事结尾显得颇为可疑。何凌山不至于为此就认为他对曼华有什么,但心头依旧泛起一抹酸意,对温鸣玉道:“她的事,你知道得这样清楚。”
他掩饰得不好,叫温鸣玉听后一愣,旋即转眼瞥向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好半天。
何凌山被那双天生含笑的凤眼看得心虚耳热,心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无理取闹,没想到他也有和这四个字搭上边的一天。许久后,温鸣玉终于出声:“我是担心你坐得无聊,才想说个故事让你消遣,你反倒揣测起我来了,好没良心。”
最后四个字是贴在他耳边说的,何凌山脸上烫得都麻了,匆忙干咳一声端起茶来喝。他常常在温鸣玉端重的时候做些不规矩的事,但等到这个人偶尔不端重一回,自己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说起这件事,你倒是会替自己做打算,早在进珑园之前就想好要去邑陵了。”温鸣玉不肯放过他,声音不高不低地又送过来一句话。
这原是他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只有姜黎一个人知情。何凌山惊讶得连害羞都忘了,扭头盯着温鸣玉:“你……你怎么知道?”
温鸣玉道:“从前找你时,佣人在你房里发现不少剪下来的旧报纸,你进珑园之前又总爱打听那里的消息,猜也猜得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何凌山清楚这绝不是一句话的功夫那样简单。温鸣玉那时为找到他一定耗费了极大的心力,连他旧日和什么人打过交道,说过什么话都查得一清二楚,这是急得一筹莫展的人才会想到的办法。
何凌山没有说话,只悄悄把手探下去,找到温鸣玉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指缝扣指缝地紧紧握住。
婚宴结束后,何凌山又收到曼华送来的两张电影票,是她新上映的片子,看名字是个鸳鸯蝴蝶的故事。回想起自己当初在曼华面前的表现,何凌山不免有些不安,那阵子他满心都是温鸣玉,连装模作样都没有顾上,她兴许是看出了什么吧。等到他把这个顾虑告诉温鸣玉后,温鸣玉却笑他草木皆兵,又说他是曼华的大恩人,她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
何凌山听得懵懵懂懂,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对曼华施下过什么恩情。
曼华的婚礼在报纸上热热闹闹地张扬了好几天,在它流传开的同时,先前报上那桩谣言渐渐就销声匿迹了。毕竟一个是实打实的,许多人亲眼见证过这场婚礼的盛况。而另一个既没有说出名姓,故事也虚虚实实,谈来谈去都是猜测,不比新鲜话题招人喜欢。有这一手应对,怪不得温鸣玉一点都不把谣言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在曼华婚礼上会出现那样多的大人物,显然与温鸣玉也脱不开关系。
何凌山近日越来越忙,自从他说要为温鸣玉做打算后,那个人出行办公都把他带在身边,有时连应酬都不撇下他。如今在温鸣玉手底下任事的许多人都知道,少主人新收了一位年轻门生,事事都亲自教导,大有日后让他接手事业的架势。
他们这边一帆风顺,远在晋安的岳端明却撞上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岳端明上任燕南督办许多年,因为与温鸣玉私交很好,底下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官位一直坐得很稳。谁知数天前,有人一状告到华京政府,说岳端明贪赃受贿,给燕南的烟贩子大开方便之门,亲自护送他们运土。上头对烟土的管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这次接到什么命令,竟然十分重视这桩子虚乌有的案子,派下巡查使来审问。岳端明怀疑其中另有文章,想借温鸣玉的手去查探,这些事又不便在信件电话中谈起,只好请他上门商谈。
何凌山这次没能一起跟过去,不禁有些闷闷不乐,坐在温鸣玉的书房里听对方交代一些需要处理的琐事。
“明天把这份文书交给许叔和,他知道该送到哪里。”温鸣玉点点桌沿上的纸袋,说完抬起头,看到何凌山一脸的不情不愿,顿时好笑地哄道:“我不过离开一天,后天一定回来,做什么拉这样长的脸。”
何凌山干脆俯身抱住他,整张脸都埋在对方肩上,小声道:“我放心不下你。”
其实是三年前那场事故的后遗症,那次温鸣玉也不过离开了两三天,还没回来就大病一场,也让何凌山遭受好大一场惊吓。何凌山越想越担忧,忍不住补充:“明天我想和你通电话,你一定要接。”
温鸣玉摸了摸身后青年的脑袋,耐心十足地答应下来。何凌山仍旧赖在他身上,想到自己每一次远行后,对方一定也如此的牵挂过自己。不过温鸣玉不像他,就算有不安,那个人肯定会牢牢藏在心里,绝不透露半个字。他离开三年,温鸣玉就被这些情绪折磨了三年,何凌山想得简直有些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