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183)

作者:燕赵

温鸣玉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分离那三年任何一日一夜,他只字都未向何凌山提过。何凌山起初只以为离情难叙,也不敢追问,倒从来不敢想那人会大病一场。

许瀚成抬手摸向自己的唇角,待到手指抚了个空,才意识到胡须已经剃光了。他讪讪放下手,回答说:“三爷刚从病床上来,数日不眠不休,就为等你的消息。如此的劳累,就算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何况是……”

他不忍再说下去,既因为对主人的痛心,又因眼前青年的神情。这父子二人都已和好,许瀚成也不舍得再让何凌山难过,便将话题一转,迟疑道:“小少爷,三爷他……其实一直都很担忧你,唯恐你过得不顺心。”

他伴随温鸣玉一起长大,主人的许多心思,他反比温鸣玉本人要更清楚。许瀚成不知盛欢不告而别的原因,还以为他依旧对自己的出身心怀芥蒂,语重心长地解释:“你离开燕南后,三爷时常自责,觉得自己若不生那一场病,也不至于发生那场误会,让你被盛敬渊带走。”他顿了顿,方颇为难过地说:“在遇上你之前,他可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的多病,这原本也怪不得他。”

何凌山听得心口发涨,喉头酸涩无比,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直想此刻就赶到温鸣玉身边,狠狠地抱一抱那个人。

许瀚成见他神色变化,放缓声调道:“你吃过许多苦,我相信你并非不懂得体谅他人,三爷与温家都很需要你,盛欢,你明白吗?”

正当他们交谈时,一名青年男子推开大门,从门房处接过钥匙,正往这里奔来。他似乎忘了带伞,用一只牛皮纸袋遮在头顶上,另一手大包小包地搂着东西,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显得十分狼狈。

两方险些就要擦肩而过,那青年看也没看何凌山一眼,径自往楼梯口走去。何凌山倏然伸出手,攥住对方的胳膊,将他拖回自己身边。青年吓得手里的纸袋都摔下去一只,骨碌碌地滚出满地橙子,他一面蹲下去拾,一面仰头问道:“先、先生,您是——”

他的目光穿透被雨点打湿的眼镜片,小心翼翼地落在何凌山脸上。片刻后,青年的动作顿住了,手一松,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跌下去,不可置信地叫道:“小盛,是你?!”

何凌山对他微微一笑,也蹲下`身,替姜黎收拾满地的物件。姜黎一下握住他的手腕,五指冰凉发颤,吃力地挤出一句话:“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姜黎的声音已完全哑了,他一把抱住何凌山,将脸埋进身前人肩上,显然是激动得哭了起来。何凌山见到这位阔别三年的好友,亦很为动容,他一边拍抚姜黎的背脊,一边低声安慰对方。许瀚成见状,不再打扰这双年轻人相聚,悄悄地走开了。

好一阵过去,姜黎才摘下眼镜,抹了一把沾满泪水的睫毛。何凌山从口袋里找出手帕,将好友的眼镜取过来,默不作声地替他擦拭沾满水汽的镜片。姜黎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为何有些局促,忙低头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刚刚站起,何凌山就把擦拭干净的眼镜戴回他的脸上。

何凌山神情难得温和,又问:“这三年来,你过的好吗?”

听到这句问话,姜黎慌忙一抬头,望向身前身形挺拔的何凌山。从前一直缠绕在对方身上的阴霾不知何时消散了,现在的何凌山不再是一副阴沉沉的模样,顾盼之间锐气十足,俨然一派贵公子风度。他悄悄地把一只脚往后藏,企图遮住那只沾满泥水的皮鞋,又空出一只手,不住拉扯自己皱起的毛衣下摆,笑道:“很好,倒是你……”

他轻轻地叹一口气,现出满脸担忧:“一个人在外闯荡那样久,也不肯带上我和姜岚,担心死我们了。”

离开燕南后,何凌山只与姜黎兄妹通过数次信,不过他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交谈起来分毫不觉得生疏。何凌山早从姜黎口中得知,这几年来,姜黎两兄妹的生活都是温鸣玉在替他照料。姜黎坚持要一份工作,不肯白白受温鸣玉的恩惠,那人便亲自替姜黎选了个在大学里处理杂事的闲职,

燕明大学的校长与温鸣玉很有几分交情,不敢怠慢他推过来的人,薪水给得也很丰厚。姜岚进了一所女子高中就读,比起以往寄人篱下的日子,两兄妹现今的状况,简直可说是天上地下之差了。

“温先生事务繁忙,我与姜岚不敢轻易去打扰,你回去后要是见到他,就替我与妹妹向他重重地道一次谢吧。”姜黎领着何凌山往楼上走,他的宿舍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掏出钥匙开门后,姜黎忽然将何凌山与许瀚成拦在门口,结结巴巴地开口:“里面、里面有些乱,你们等一等,我去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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