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蔗糖(68)

作者:绊倒铁盒

待问过路,付鲸梦捏一捏年念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付鲸梦总能无时无刻地照顾到他的情绪,几乎像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习惯。他只一个眼神,就能被洞悉,被理解,被包容。

年念点点头,回握他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凉。

两个人在门外驻足,透过门上的小窗,付鲸梦看到他的母亲坐在床边,肘搭在床头柜上,手背托着腮,闭目小憩。

有几个年头未见了,又奔波未及染发,竟叫他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

头发花白不少,脸色也不好,整个人都瘦削。但穿着依旧体面,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庄地盘起。

她好像永远在自己规定的轨道上进行,不允许任何的失序。

这让付鲸梦忆起她厉声斥责自己时的神情,好似世间除却他们安排好的路,其他一切道路都是死路,都是大逆不道。

他不由得倒退一步,想逃。

年念牵住了他:“哥哥,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进去顶多是挨一顿骂,撕扯、眼泪都无所谓,但如果就这么离开,见不到最后一面,可能真的是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付鲸梦深吸一口气,敲了两声门,踏了进去。

第44章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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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仪器的声音规律、有条不紊。他没想过这一个月竟会跑这么多趟医院。

“妈。”他尾音禁不住沉下去,像是踏在深渊的边上。

他不知道现在这样喊还合适不合适,她也许不乐意听,也许要骂他。

但预料之中的,都没有到来。

黄丽萍一惊,下意识站起身看过来,半醒之间还有些朦胧,待眼神聚焦,才看清是付鲸梦,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两个人来得这样仓促,围巾上露出的脸被晨风吹得泛红,发也凌乱,野草一样旁逸斜出地翻卷着。

她的表情像半融化的湖面,既有松动的迹象,又坚守着不可挑战的威严。

付鲸梦道:“这是年念。”他让了一步,好叫她看清他。

年念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恭恭敬敬地喊:“阿姨好。”

虽然让开一步,但付鲸梦半边身子还坚守着挡在他前面,爱护之意太过昭彰,生怕她给他难堪。

“我猜得到他是谁。”

黄丽萍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几分,她微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牵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软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念,一个漂漂亮亮、清清楚楚的年轻男孩,倒也不坏。

她继续说道:“你的事,你的感情,你的工作,我们都不管。”

“但你爸爸病了,好多天了,他说不要联系你,但我觉得,你和你爸一样,都是犟骨头,我不能这样由着你们。”

“万一他真的没了,我……”黄丽萍突然哽咽,眼圈先红了,付鲸梦从她身上忽然看出些失序又混乱的东西。

“我怎么跟你交代。”

“我要怎么说,我说就因为你的忤逆,所以你爸连死都不想见你?”

“这会毁了你的,孩子。”

付鲸梦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溺水般地透不过气。

“你爸爸明天会做一个心脏手术。”黄丽萍颓然坐下,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憔悴的丈夫,“能不能挺得过去,就全看天意了。”

下午的时候,听说消息的费南来了一趟,送来些水果,还要包钱,付鲸梦没收。

看得出付鲸梦心情是真的不好,费南陪他坐在过道里的长椅上。

一缕阳光碎在付鲸梦的发上,直到他十指插入发间将它们揉散。

费南安慰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就等你爸爸好好做手术,然后胜利归来。”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费南。”

“之前吵得那么凶,那点亲情都消耗光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或者至少不那么在意,但看到他躺在那里,胡须和头发都白了,变成糟老头,又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原本他雷厉风行,多体面的一个人。在家也是付总,不是付鲸梦的父亲,黄丽萍的丈夫。这样一个人……说垮就垮了。”

费南笑笑:“能理解。血缘是一方面,更多的大概是刻入骨血里的习惯和依恋,第一次用筷子,第一次学骑自行车,解第一道数学题,大部分第一次他们都在场。我们总渴望,被他们承认。”

“你看到家人垮了,就会觉得是自己的一部分垮了。尽管你们的三观不同,追求不同……”

“有时候想想,思想完全不同的人,竟会成为一家人,真神奇,不是吗?”费南靠进椅背里。

“你知道我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吗?”费南指指自己额头上浅淡的疤痕。

付鲸梦随口答道:“说是在酒吧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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