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57)
更像某种温和的控制,将他吊在半空,周围风和日丽阳光明朗,但就是落不到地上,也碰不到那条无形的底线。
秦殊不说话了,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他,斑斓的彩光落进那双眼睛里,被分割成细碎的光点,像人造的月亮旁霓虹星云笼罩,呈现出不甚真实的温情。
又换了一首歌,不知是谁点的,像八九十年代的情歌,中间有一段是闽南语,几道声音乱七八糟跟着唱,口齿不清到自己都笑起来——周围明明很热闹,欢快得近于嘈杂,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像被某种无形的介质隔绝在外,他就被关进秦殊身旁的透明牢笼,听不清也看不清,没有飞走的余地。
有点儿魔怔了——听见自己说出那句“真的没有酒味,不信你尝尝”的时候,他有些茫然地想,自己好像是有点儿魔怔了。
然后他拿过那罐快喝空的菠萝啤,将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故作镇定地凑过去,贴上青年薄薄的唇,将果香浓重的酒液顺着唇缝一点一点渡过去。
比起讨好,或许更适合称之为试探——毕竟道歉应该撒个娇,乖乖扔掉酒瓶表示自己不会再碰,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拉着对方一并沉沦。
但他最初是想好好撒娇道歉、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的。
在察觉秦殊对他的占有欲有所消减之前。
酒是凉的,又被少年含得温热,在唇齿交缠间显出别样的甜来——但秦殊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也不喜欢这样进犯意味浓重的试探,好看的眉毛略微皱起,喉结一滚,不经品尝就将甜苦错杂的液体咽了下去。
然后用了几分力气把小孩按回沙发里,生生打断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吻。
“听话,别闹了,被人看见怎么办?”
林芜就仰靠在沙发背上,猫似的伸出舌尖舔去嘴角残余的酒液,被灯光晃得眯起眼,也不去管一沙发之隔的人,视线还落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答非所问:“哥,你怎么不生气?”
为什么不吃醋,对越界的进犯也没有反应?
你不在意我了吗?
“刚才学姐摸我头发的时候,说手感很好,比看起来软多了,”他就咽了咽唾沫,不紧不慢地挑着火,全然没了先前半真半假的示弱与心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还有这罐酒,玩飞行棋的时候,有位学长没喝过酒,想借我的尝尝……如果我答应了的话,是不是就算间接接吻了?”
“哥,就算这样,你也还是不生气吗?”
白天要面试,他难得穿了寻常设计简洁的衬衫,面试结束后大约又嫌单调,添了一条印花夸张、饱和度极高的领带样的装饰,系的方式也不太规矩,更像松松垮垮地挽了个花。
于是现在衬衫领口随着他后仰的动作空出一块,第一颗扣是解开的,领带懒倦地垂在一旁,露出两侧锁骨之间凹陷的轮廓,是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分明,盛着氛围灯蓝紫交错的光——还有眼前人微沉的视线。
秦殊太知道怎么对付他,知道那蛊惑人心的游刃有余下藏着什么,知道他显露出这副模样又是想得到什么。
压抑已久的嫉妒被某种更为直白的冲动催生疯长,叫嚣着“那就如他所愿”,偏偏心底的理智尚未偃旗息鼓,循环播放以“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开头、“没有吃醋的立场”结尾的冗长训诫,将他那点冲动捆得寸步难行。
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驱使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替对方扣上衣领的衬衫扣,动作细致又周全,没有丝毫失态的征兆。
甚至不顾小孩的审美,将领带系成了规矩妥帖的模样,指尖从明艳的向日葵图案上掠过,耐心抚平那一小片突兀的褶皱。
“不生气,哥哥相信你心里有数,不过……”他借着整理衣领的姿势俯下身去,贴着小狐狸的耳朵轻轻说了什么,话音刻意压低了,只有彼此能听清。
偏凉的手指还搭在少年衣领间,握着绸质领带攒成的结,仿佛随时能收紧用力,扼住对方逐渐急促的呼吸。
林芜的眼睛下意识睁大,瞳孔略微缩紧,望着璀璨流转的灯光有些虚焦,被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勾得难耐,心跳喧杂间都要听不清身上人的话语,只知道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训诫,字句拼凑出一个陌生的晦暗梦境,让人心生恐惧又不自觉想探寻更多。
秦殊说原谅他了,下不为例,又说人缘好不是坏事,但要注意分寸和场合——明明哪一句都是听过的陈词旧话,却还是有什么超出了他的阈限,让他有些受不住,思绪就乱成滚烫的粥。
比如落在他耳边的、平静又均匀如常的呼吸。
比如秦殊那句“是不是对你凶一点儿,把你关在家里每天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你就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