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4)
“哥……我难受,”少年垂下眼睫,那层雾便凝成了摇摇欲坠的水珠,粘在睫毛上,有些可怜,说出的话也可怜,断断续续的,哑得厉害,“想吐,头好痛……”
被他这么可怜巴巴地蹭一蹭,压在心头的那一点不悦便也跟着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心疼——他向来知道林芜喜欢玩闹,和一帮朋友外出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却总知道分寸,喝成这样还是第一次,就难免合理揣测些有的没的,想小孩喝成这样是不是为情所困,又是不是因为他。
秦殊有些自责地皱了皱眉,抚上他凌乱的金发,还来不及说话,下一秒视线一暗,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了嘴唇。
林芜攀着他的衣领,迷迷糊糊地吻上来,苹果酒的味道自唇缝流溢而入,烫的,既苦也甜。
被偷袭的人无甚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过分亲密的伎俩,配合地低下头,让他不用这么费力地仰起脖子,墨色的眼底波澜不惊,映着对方眼睫颤动的影子,像一潭亘古深沉的月色。
不知过了多久,林芜终于松开手,仰倒进沙发里,像是彻底醉了。
秦殊直起身,探了探他额头,确定滚烫的体温正在恢复正常,才面色沉静地弯腰抱起他,向酒吧偏门走去。
怀里的人醉成这样,坐地铁原路返回显然不现实。秦殊找到附近的长椅,把人稳妥放下,才考虑起看见对方时最先想到的问题来——这是两个问题里比较容易的那一个,他花了十秒查询路线,确定打车也能在门禁前赶回学校,又花了十秒打车,问题就解决了。
另一个问题则更晦涩些,关于林芜衣冠不整的领口。
青年垂下视线,望着对方早已周全扣起的衣领,眉头微蹙,仿佛在思索什么复杂的专业课问题——记忆里林芜爱玩,也乐于交朋友,不是身边围着人就是自发去缠别的什么不相熟的人,缠来缠去又成了朋友,他还一度有些介意,觉得酒肉朋友太多并非好事,怕自家纯善可爱的小孩被人带坏。
后来发现林芜才是带坏别人的那一个,看起来玩得活泛,实则心里都有数,从来不会越过某条无形的界线,更遑论找男女朋友。
对方的世界像花园,外围的花开得明艳烂漫,中央却总有一处干干净净,一点花枝也不沾,仿佛刻意为谁而留,他却始终猜不透是谁,甚至一度以为那是对方为美学追求留下的净土。
直到若干年前的某一天答案揭晓,林芜告诉他,那是留给他的。
是孩子长大了么,跨入成年人的世界,也开始玩些出格的事,不介意被某人扯开衣领——还是终究不再执着于留住那一方净土,放任了外围的花枝疯长越线,留下痕迹……
秦殊呼出一口气,称不上叹息,倒更像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好过吊死在他一棵树上,说不定等哪天遇见更合适的人,林芜就会想开了。
毕竟是个见到好看的人就想和人家做朋友、小时候就更喜欢被漂亮阿姨抱的小孩子。
只是身为兄长,还是得找个机会说教两句,提醒他不是谁都配扯他的衣服,酒后失德也有失体统,对待感情还是该认真些,不能太潦草。
压下心头无声疯长的醋意,青年垂敛眼睫,如是想到。
第3章 唇舌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司机是个新手,开不稳,连秦殊一个平素不晕车的人都觉得有些气闷,更不要说身边喝醉了酒的少年——林芜看起来没醒,只是皱着眉哼哼,抓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似乎难受得厉害。
喝醉是假的,为做戏喝下的那些酒却不假,被这么颠簸摇晃了一路,不晕也晕了。
“师傅,抱歉,麻烦开慢些,”秦殊用温凉的手背碰碰他额头,见那眉头微舒,才转向前座轻声道,“我弟弟喝醉了。”
那司机也不好意思,降下半扇窗,一拐弯的时间道了几声歉——也不耽误他的车左右一晃,比开直道更折磨人。
林芜原本靠在他肩上,被这么一晃失去平衡,又软软地倒进他怀里,抓着衣服的手顺势滑下,落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青年低头扫了一眼,平静地捉起那只手,挪到了一旁。
窗外路灯光程程而过,自明到暗又到明,车开上高架桥,终于行驶得平稳些,怀里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枕在他膝间,似乎已经睡熟了。
秦殊望着他安然垂展的眼睫,想起小时候他们还住在一起,林芜似乎也常这么在他身边安睡。
和他家不同,林芜的父母工作性质特殊,父亲是设计师,又不是本国人,常年在海外各地到处飞,母亲研究艺术史,在学校的时间也远比在家多。这个邻家弟弟的出生并非什么爱情结晶,而更像是为继承父母双方优秀基因而诞下的试验品——试验并不失败,他确实天赋异禀,也聪明,别人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便已经能流利切换两国语言,只要兴趣所至,从来没有学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