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22)
第四个节目临近尾声的时候,消失良久的孟麒终于回来,身上的正装还没脱,领带却已经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难得哭丧着脸,一看见秦殊便倒豆子似的吐了一串:“姓秦的我告诉你,下次就算待在后台八条腿不沾地,我也绝对不跟你换活干了!应付那些老师可太麻烦了,明明策划文件都写得明明白白,还要问我迎新晚会的主旨是什么今年选那些节目有什么寓意,我差点儿没背出来,比面试还尴尬……”
他们学校有个传统,每逢学生组织举办大型活动,都会专出一辑采访,不是学生采访老师,而是由老师来提问、活动举办方派学生代表作答,以彰显学校民主平等、心向学生的优良氛围。
换届之后这些场面活动向来是秦殊去解决,然而这次迎新晚会从一开始就由他跟进,不得不一直待在后台“以备不时之需”,麻烦差事也就自然落在了孟麒头上。
“天意,”秦殊递给他一瓶水,认真道,“如果这次位置交换,刚才的问题你可能真的没法解决。”
“嗯?又出什么问题了?”
“第十组嘉宾的伴奏身体抱恙,临时来不了了——别急,已经找人替上了。”
孟麒这才顾上喝口水,喝着喝着又心生担忧,险些呛着:“谁啊,靠谱吗?”
“林芜。”秦殊拿过对讲机,垂眸听了片刻,确定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交流,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对话上,“肯定比不上之前的伴奏,毕竟他只学了几年,也没怎么跟江祺磨合,但……他很少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救场应该足够了。”
“那就好——你累不累,在这盯半天了,要不休息会儿,我替你。”
秦殊摆摆手,还未拒绝,倒是想起另一桩事,又改口道:“也行,林芜跟她去琴房了,摄影还缺个人,我去帮忙拍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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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再次看到林芜是在镜头里,那个身穿花领白衬衫的少年走上舞台,在钢琴前优雅坐下,满场散乱的灯光陡然全灭,再亮起时便聚焦在他身上,另一束光自台侧缓缓切入,拥着身着礼服的江祺走到台前。
灯光变化,相机聚焦不稳,产生了一瞬的模糊——青年略微凝眉,不知是为台上过分相称的两人,还是为相机一时的失职。
等到镜头再次聚焦,他却突然有些不想拍了。
江祺选的是一首英文歌,女声流丽清澈,每一个转音都如同在听众耳边起舞,让人想起华丽宫廷中身姿翩翩的贵族小姐,而温润缱绻的钢琴声就是她裙摆的蕾丝、镶珍珠的丝绸手套与帽檐上盛放的白色玫瑰。
林芜的琴声并不像他本人那般张扬活泛,或许是作为伴奏的缘故,也并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可偏偏他坐在那里,脊背挺直,指尖扫过琴键,秦殊就挪不开眼,恍惚觉得他才是这个节目的主角,而唱腔优美的英文歌是他的背景曲。
他这个人的背景曲。
然后秦殊意识到,或许是为了配合江祺演出,林芜的发型和之前不太一样,额前一侧的金发被编成细辫,斜斜撩起,露出一半额头——从台下观众的角度,恰好能看清他轮廓俊秀的侧脸。
借着相机高倍放大的镜头,他还能看清对方垂敛的眼睫、睫毛下潋潋如海的墨蓝眼眸,与腕间隐隐发亮的金色袖扣。
他略微抿唇,视线扫过少年呈现在镜头中的每寸画面,冷静得近于审视。
睽违已久地,他又产生了那种冲动——想立刻将这个人从舞台上带走,隔绝台下一切欣赏或觊觎的目光,囚禁起来,让他被自己一人独占,成为笼中不见天日的金丝雀。
不太妙。
身边的观众席隐隐哗然,惊扰了他越陷越深的思绪。秦殊一怔,听着不远处传来“这段是不是刚才唱过了”的窃窃私语,注意力回到江祺的歌声上,才发现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彩排时候这一段也确实没有出现第二次。
与此同时,静默已久的耳麦里传来对讲声,赵欢欢听起来比台上的人还要着急,问有没有办法提醒一下,可能是忘词了。
林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手上的旋律如旧,节奏却隐约放慢了些,似乎在刻意突显两次重复间的区别,让鬼打墙听起来像是故意为之的改编——起了效果,台下短暂的嘈杂再次归于安静,江祺的高音在舒缓节奏中更为惊艳,暂时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
但总不能重复第三遍。
没带对讲机,短短几句歌词的时间也不够回后台,秦殊眉头微蹙,刚想拿手机发消息,余光瞥见林芜的某个动作,又猝然顿住了。
他单手弹了几个音,腾出一只手,压下原本对着钢琴的支架麦,在江祺尾音歇止的时候唱了一句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