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63)
“那我很快回来。“
直到目送对方出了门,林芜才收回视线,向后一仰,精疲力尽地把自己扔进了床里。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闭上眼,望着一片黑暗里倒色的灯影,乱七八糟地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从见面起他就知道王晗迟早会干出什么越线的事来,留了证据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委屈,等再回到学校这个人大概已经被免职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就像他过往人生里那几十上百段一去不返的社交关系一样,是他连回头都懒得再看的存在。
脸颊还隐隐有些疼,进电梯的时候他借着反光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出红肿的迹象,秦殊大概也没发现。
感冒倒是又加重了,无端而起的寒意钻进他身体里,驱使他无意识地裹紧了毯子——但感冒总会好的,一场着凉拖了七八天,他也早就习惯了。
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呢。
分明不是什么爱钻牛角尖的性格,面对自己的时候非但不细腻,还颇有些无动于衷的冷淡……他心知肚明的,醉鬼那一段神智不清的纠缠根本困不住他那么久,也不会让他陷入这样茫然的低落里。
像心口笼了一团浓雾,他撞不出个方向,又被闷得喘不过气来。
手机连震了好几声,突兀地将他拽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嫌烦,却还是捞过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陈列着几个未接电话,再往下是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在解锁的瞬间铺满了一整个屏幕。
王晗发来的,小作文似的大段大段的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喝了酒一时冲动,求他别闹大——看不出多少诚心检讨的意思,字里行间想的都是保全前程。
他懒得再看,回了一句“酒店有监控,我录音了”便关了机,恹恹地拉过毛毯蒙住脑袋,翻过身,逃避纱质窗帘间隐隐透进的亮光。
没过多久毛毯外传来门被刷开的“滴滴”声,秦殊在门关上后突然放轻了脚步,大概以为他睡着了。
很贴心也很周到的温柔,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变成习惯成自然的举动,让人想象不出这样的温柔表象下藏着的灵魂有多冷漠。
躲在毛毯里的人无声无息地睁开眼,望着眼前毛茸茸的灰蒙,觉得堵在他心口的那团雾似乎消散了一瞬,露出些许模糊的端倪来。
就不能问我一句出了什么事么——他叹了口气,拉下毯子望向秦殊的方向,在心底里默默地想,哪怕问的是前几天的事也好,不要总是等我主动说,也不要只是听着,问一问吧。
但秦殊没有问,只是拆开酒店的自助早餐摆在桌上,又对照着说明书替他拆了该吃的药,然后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叫他起来吃饭。
于是那团雾又笼上来了。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坐起来,接过秦殊递来的勺子,也没什么精神玩平时那些要求喂食的戏码,嫌红豆粥太烫,草草喝了两口便推到一边,又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小笼包就算作罢,甚至没尝出内馅是什么味道。
秦殊似乎想说什么,又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识趣地选择了保持沉默,眼底闪过些许少见的无措,像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又不敢贸然开口。
这算什么,当哥哥的时候能顺理成章地教育他,捏着他的脸颊肉让他乖乖吃药,怎么现在多了一层男朋友的身份,反而还束手无策起来……
林芜垂下眼,视线落在矮桌中央散落的几颗药上——两颗半,两颗是一种,半颗又是另一种,被人很贴心地掰开了,显然仔细确定过剂量。
他抿了抿唇,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泛出几圈酸涩的涟漪,又将他拉进少有自相矛盾里,理性与感性各执己见,在那团雾里吵得不可开交。
是他自己藏着不说的,装得若无其事,把“我不想多说”写在明面上,又怎么能要求秦殊主动来问。
可他又太了解秦殊了,一旦他说出那句“你怎么不问我”,秦殊就会像学会了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照做,分不出真情假意,就更遑论验证他想要的那些答案。
“这个人需要我,在乎我,爱我”——放在电视剧里几句台词就能说清,偏偏是最难证明的现实悖论。
他不敢再去看秦殊的表情,怕下一秒自己又会心软,遵循着本能的依赖欲贴上去,放走好不容易捡回来一点儿的理智。
于是只能垂着眼,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那些药,然后就着一大口矿泉水灌下去,心想要是放在以前,这样自讨苦吃的行为大概要挨一顿教育——或者再早些,大概在他闹别扭不肯洗澡的时候,就会被秦殊骗进浴室里了。
他难得真的叛逆一次,似乎给彼此都出了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