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44)
当晚他难得失眠,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亮想了很久,想他以前思考过的种种问题,关于“长大之后该把自己放在男朋友的立场上,不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讨宠”,关于“成年人要学会给彼此留余地”,还有突然落成现实的好梦与随之而来的复杂现实。
他被这些问题困囿已久,却第一次思及问题背后的东西——如果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呢。
以前他被秦殊惯坏了,总有些肆无忌惮不计后果的天真,以自我为中心,仗着对方纵容无限度地单方面输出爱意,捧到人面前要对方照单全收,也没有想过那些放在其他人身上大概会被视为骚扰的行为,对秦殊来说算不算困扰。
但现在他见过月亮的阴暗面了,知道机器人看似完美的表象下是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会停转也会同想法背道而驰,要强行藏起那些阴暗、改变机械的运行规律,其实比他想象中更难。
对这样的秦殊来说,放弃原本运行稳定的优秀系统,转而试图去理解正常人的世界,甚至打破原有的平静与规律,分出精力来这么宠着他,真的值得吗……
有时候他觉得秦殊不相信他,而他似乎又太相信、太依赖秦殊了,甚至将自己的想法一厢情愿地强加在对方身上,又何尝不是一种病态的失衡。
像两个看似相向而行的箭头,远远看到的时候像是“双向奔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才发现二者或许并不在同一条轨道上,却已经被一路上的希冀和贪念紧紧束缚,只能强扭着捆绑到一起,走向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结局。
那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那轮月亮不知何时移上中天,已经被窗框挡住,要低头换个角度才能看清。
林芜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那团毛线扯成了两半,一半是如常的“凭直觉行事”,告诉他显然是他想多了,秦殊始终是他的安全区,他对秦殊而言也不会是单纯的累赘或麻烦;另一半则自顾自矫情起来,提醒他凡事都有迹可循,他既然能感知到,那说明这些可能性多少还是存在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秦殊确实为了他与自己周旋良久,承担了很多原本无需承担的矛盾与顾虑。
然后他打了个喷嚏,扯过被子裹在身上,意识到困扰他好几天的宿醉反应也许并不是宿醉,而是因为他那天晚上他淋了雨又吹了冷风,有些着凉。
——迟来的换位思考,反而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85章 小别
生活没给林芜留太多纠结感情问题的时间,就急急忙忙地把他赶进一段异地恋里,像算好了要给他留一段独处的时间,暂时远离他的问题源,理清问题或是说服自己。
第二天他拿着证明去教务处开一周的假条,然后按着课表把假条一张张送到每个任课老师的办公室,其中两个扑了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格外喜欢他,看见他来就抓着他聊天,说起年轻时候在F国游学,也是离开了父母孤身一人,和现在的他有几分相像。
但他不是孤身一人,至少在国外那几年有秦殊这个监护人陪着——监护人毫无怨言地陪他开假条又跑了一下午教学楼,情绪无甚起伏,仿佛浪费半天也不过是散步似的普通日程。
但异地恋在他们之间确实不算新鲜,从小到大黏在一起是一码事,分离又是另一码事。异地也不是普通的异地,动辄跨越半个地球,或是留一封信之后杳无音讯,偏偏两个人最后还能无事发生似的黏回来,也不知算姻缘还是孽缘。
跑完一遍教学楼已经是傍晚,橘子色的余晖漫过窗棂,隐约暗示离别,却又将离别修饰得浪漫万分。
林芜的感冒还没好,处在被鼻塞和咽痛折磨的初期阶段,下楼梯的几步路也走得气短,就在侧门旁停下脚步缓缓,把剩下的两张假条塞进秦殊手里,靠着他的肩膀慢慢顺气。
秦殊抬手环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他后颈,像安抚什么被伤病折磨的小动物:“非去不可吗?”
这么不计后果的话从秦殊嘴里说出来,其实有些突兀,却让林芜原本低落的心情莫名放晴了些。
他蹭了蹭秦殊的衣领,被有些粗糙的针织毛线蹭得痒,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声音也是闷的:“假都请好了,再说我妈让我去……我妈的性格你也知道嘛,得宠着她来。”
秦殊似乎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低头亲了亲他比平时更热些的额头:“那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有空就打电话给我,不说话也没关系,挂着就好。”
这个人总是有让他陷进去的魔力,让他不知不觉安心下来,把芥蒂与纠结都抛到脑后,只剩下满心柔软的爱意,还有一点儿无伤大雅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