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42)
他想起以前尚且身处象牙塔的某个时期,情爱对他而言陌生又诡秘,是比所有晦涩难题更令人无法理解的命题,没有经验也没有现实参考,他只能借助这样那样的书籍和资料去尝试解题——那时候他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说塔加拉民族的语言里有个词叫“kilig”,用来形容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胃里仿佛有千万只蝴蝶翩翩起舞,一张嘴就要飞出来。
以前他理解不了这样的表述,只能联想到生理性的异物感,现在却似乎有些理解了。
但他胃里没有一百万只声势浩荡的蝴蝶,他心底的爱也没有那么鲜活雀跃,更像破茧的蝴蝶扇动翅膀,生涩地、柔软地、平静又动荡地,在心底某个角落漾出一小片春天。
察觉他的视线,林芜放下勺子,掀起眼皮看向他,带着一点儿煞有介事的委屈跟他控诉:“太烫了……”
“嗯,那先放一会儿再喝,”秦殊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看向电脑屏幕,像个偷看心上人被抓个正着的高中生——他大概不知道对视那一刻他的目光有多温柔,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你们部长对视频的风格有什么要求吗?”
“好像没什么具体要求,说是把每个人的高光时刻剪出来,然后曲风分成几组再串起来,”林芜凑过来看他的屏幕,“反正是做给同学看的视频,最终效果能吸引人就行了吧,转场之类的……怎么还有我的片段,一轮游也能上榜吗?”
“高光时刻”的人选是现场投票投出来的,不过轮到投票环节的时候他已经离场,也没怎么关注,根本没想到入选名单里会有他——排名还挺靠前,超过了好几个最终获奖的选手。
“嗯,你很招人喜欢,”秦殊倒是不觉得意外,实力和台风摆在那里,如果没有弃权,林芜大概也能拿个不错的名次,“而且不放视频也会放照片,逃不过的。”
“……早知道就等到第二轮再弃权了,好歹换首正式些的歌,”林芜看着屏幕里坐在话筒前弹吉他的自己,嫌弃似的皱了皱鼻子,“本来就不是唱给观众听的,再说这首写的也不好,他们会以为我是靠脸上位的……”
听懂他不经意暴露的言外之意,秦殊操控鼠标的手顿了顿,又忍不住笑出来:“是吗,我觉得很好听——怕被误解的话我就不把这段剪进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来决定吧。”
大概是受宿醉影响,思绪也变得有些迟滞,林芜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被那半句颇有自恋之嫌的发言弄得不太好意思,托着下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脸,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就别剪进去了,不想给别人听。
“哥,不是说教我剪吗?”察觉秦殊没有把电脑让给他的意思,林芜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却也没有真要敬业的意思,一边看着他娴熟地处理素材,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奶黄包。
“头疼就别勉强了,”秦殊伸手碰了碰他的太阳穴,指腹是凉的,很熨帖人心的温度,“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部长是不是有点儿太器重你了,按理说剪视频应该留到转正之后再教。”
林芜不置可否,想自己原本就会,也无所谓教不教,懒洋洋的思绪捕捉到另一个关键词,就心情复杂地顿了顿:“转正考核啊……我记得在十二月,当时听到的时候我还想,三个月的考核期也太长了,和我们之前约好的期限一样长,如果三个月之后你还是不打算和我在一起,那我是不是还得找个借口退出,免得到时候彼此都尴尬——不过现在deadline无限推迟了,我也不用纠结这些了,对吧?”
他的嗓音比想象中还要不在状态,一番话说到最后渐渐变得低哑,像什么无害又平常的耳语,将有意无意的试探修饰得毫不分明。
但秦殊毕竟是秦殊,能轻易察觉他话里偶尔的言外之意,只是想不通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提起这些,明明所谓的“三个月”已经提前终止在昨晚——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林芜大概是不记得了。
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喝成那副模样,送他回寝室的时候已经醉得认不清人……他就想起一个小时前林芜给他发语音,用宿醉之后沙哑又有些黏软的声音问他“听说我喝醉之后干了很丢人的事是不是真的”,尾音有意无意地拖长了,隔着屏幕都能听清其中的心虚,少见的羞怯似的可爱。
于是他暂停了手里的视频,转头看向林芜,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还是如常温和:“不记得了?”
林芜嘴里还塞着一口奶黄包,脸颊被顶起柔软的一小块,自下而上望向他的目光澄明又无辜,无声地反问他“不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