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30)

作者:无虞

至少现在他不太想谈正事,也不想让秦殊为难——最好是这么不声不响地揭过去,也好过再让他哥说些违心的话哄他开心,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秦殊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跟上他的脚步,才发现今天他脖子上还是挂了一根细细的金属链,透过监控画面看不太清,此刻坠在灯光下却很分明,晃动间折射出一圈细碎的光,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走出大门的时候灯光陡然被夜色吞噬,项链细碎的反光也没入昏暗里,他才福至心灵地想起来,这根链子是若干年前他买给对方的——那时候林芜才上初中,恰好处在审美飘忽不定的年纪,偏好的风格隔三差五地变,弄得他也摸不太清该送小孩什么生日礼物才合适,只知道那两天对方挺沉迷这些叮当作响的金属首饰,索性依照自己的审美挑了根合眼缘的送出去,后来没怎么见林芜戴过,他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是自己眼光不行,选的礼物太单调,不符合对方偏爱繁复花哨的审美。

原来还是会戴的……他垂了垂眼,无端尝到几分安心,加快步伐走到林芜身边,见对方依然没有聊起“观后感”的意思,就主动开口道:“刚才唱得很好听。”

“嗯,是写给你的情书嘛,”林芜就笑了笑,语气还是如常的轻快,仿佛先前拿亲吻换观后感又紧张到不让人坐观众席的不是他,“人生第一封,那时候没什么经验,写得好烂,全是大白话,唱出来我自己都嫌肉麻……”

他转头看向秦殊,话音微妙地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继续:“哥,其实采访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始,你提前叫我出来也不是为了早点儿到场做准备,对吧?”

他熟悉秦殊的日程胜过熟悉自己的上场时间,是留在骨子里的偏执癖好。

秦殊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原本并不打算叫他来,只是单纯地想提前出来静一静,整理混乱的思绪——但林芜说的也没错,叫人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确临时起了私心,否则他们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用全然脱离工作状态的缓慢步调漫无目的地走进夜色里。

似乎察觉他的犹豫,林芜伸手勾住他一根手指,玩笑似的晃了晃,像反过来宽慰他:“好啦,不特意叫我出来说也没事——应该说没有‘观后感’也没事,反正才过去一个多月,让你这么快理解正常人的感情也不现实,还要想那些不伤人的说辞来哄着我,怪为难的……哥,不说也没事,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的眸色在夜里变得深沉,像一片寂静无声的海,海底隐隐翻动着复杂的情绪,却被表面闪动的粼粼笑意遮掩,让人看不分明。

对视良久,秦殊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睑,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为什么突然不满足于约定之下的暧昧,想打破现有的平衡。

因为察觉爱意萌生疯长,因为爱与贪念共生——答案他心知肚明的,毕竟不止林芜这么想,同样的念头也在他心里浮现过无数次。

所以他用了几乎一场比赛的时间权衡他们的现状,思考他们是否能稳定地、安全地在一起,试图证明自己已经学会了如何温和地表达爱意,却又一次次想到想到最坏的结果,想到摊开一片真心后最终露出的刀,在理智与冲动间摇摆不定——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主动产生逾越理智的不计后果的冲动想法,像程序严谨的机器人第一次有了自主意识,却也蔓生出数不尽的运行错误,让他一度无法清醒地思考。

确实为难,却并不是因为他要想出哪套说辞来哄骗对方,而是单纯地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给出承诺,答应交往,然后绝对地不伤害对方,绝对地不让对方失望。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那层“绝对”的壁垒其实已经塌得七七八八,本能比理智先一步做出让步,将决定权转交到林芜手上——他不甚理智地想“凡事无绝对”,如果林芜想听,那他也愿意说,什么都行。

然而林芜只是眨了眨眼,用睫毛蹭过他温凉的指腹,毫不介意地将弱点暴露在他手下,说出的话却隔着无形障壁,让人捉摸不清:“也没什么为什么……就是没试过,想看看你会不会吃这一套。”

秦殊垂眸望着他,很不合时宜地想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是不是对调了——那以前林芜隔着这样那样的善意谎言与温和伪装看他,是不是也会产生这样茫然的无措感,想揭开对方的面具问他到底怎么想,又怕话说穿后彼此都尴尬。

于是他低下头,借着树影的遮掩亲了亲少年的眼睑,用柔软去对峙柔软,然后几乎调用了全部的坦诚,一字一顿地轻声回答:“这首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也很吃这一套——这是观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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