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不吝(3)
哪哪都懵。
正如现在,他实在做不到像对面这两个没心没肺的货吃得那么欢。
三大盘,满当当,各色烤串。
谢霖一脚踹到塑料桌腿上:“有点人性行吗?”
赵西傲从成堆的羊肉串,鸡皮,鱼豆腐,大羊腰,骨肉相连中抬头,李栋还在跟一串烤辣椒较劲,吸溜着扯下来一块,眼皮都没抬。
他们吃的路边摊真的很……路边,就在一个十字路口旁,小塑料桌半腿高,三人坐的幼儿园小板凳,这一踹跟掀桌差不多,要不是那两人反应快,四条腿同时发力夹住,小饭桌就翻了。
“火这么大呢,”李栋捂着嘴,辣得嘶嘶吸气,刹时间眼底一片水汽:“这不哭着么。”
“滚。”谢霖骂。
“哎,你哪串这么辣?”赵西傲探到李栋那边:“给我来一个,我也哭。”
“……”
“霖哥,不至于,你妈也是为你好。”
吭哧吭哧旋下去两盘子烤串,俩人这才开始组团安慰兄弟,赵西傲先说话。
从台球厅出来,他俩到家没赶上饭,正饿着,谢霖打电话来叫,兄弟们全都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觅食,三人烟熏火燎地在烧烤摊边吃边聊。
“又不想从年级第一出溜下去,又惦记给你妈赚钱治病,你也不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谢阿姨能放过你吗?”李栋跟着赵西傲一唱一和:“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让你眼不见为净,好好地上高三考大学。”
道理谢霖都懂,就是拗不过这股劲儿。
一个多月来他铆足力气拼就为心底那口气,他不服命,恨不得日天日地,不信不能一边照顾家人一边完成学业,他妈这个病属于血液病恶性程度比较低的,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是有可能治愈的。
可突然玩这一手,跟认输有区别嘛。
谢霖一把抄过啤酒,对瓶猛灌。
“那边的人……你都见过吗?”赵西傲比较关心这个,扔进嘴几粒花生米。
“没。”谢霖懒得从记忆深处扒拉。
“你爸他……”迎上谢霖冷漠的眼神,赵西傲立马改口:“那谁,他什么工作?”
“不知道。”谢霖答。
“他媳妇呢?”
“不知道。”
“儿子?”
赵西傲马上自问自答,跟谢霖一起:“不知道。”
“真特么牛逼……”李栋剥着毛豆,咯咯地笑,谢霖身上那股轴劲有时候让人觉得特有喜感,反正你爱咋咋地,我死不认输。
“要说这事真够鬼的,手续都办完了,老王愣一点口风没跟你透,”李栋把毛豆挤进嘴嚼着,斜了谢霖一眼:“以往你稍一失手没蝉联年级榜首他都要拉你哭丧个半天,这么大的事……”
“鬼知道。”谢霖不想再提,反正木已成舟,学籍都不在了,他妈手段太毒。
外边起风,串很快就凉,赵西傲喊了老板回炉热热,把酒斟满,跟谢霖撞个杯:“你随你妈姓真随对了,一个样。”
“什么?”谢霖没明白。
“又混又轴,谁也别说谁。”
自嘲还是回骂,谢霖一概不想,他连叹口气都没了力气,满满的无力感。
“江市没多远,动车快,一趟两个多小时,六日打个来回不费事,”李栋拍了拍谢霖肩膀:“乐州人民永远欢迎你。”
别的都好说,高三是个什么鬼样上高二的谁不知道,别说打个来回路上四个小时,就是多睡四十分钟都能心疼死人的节奏,就算他每周想往家跑,他伟大的母亲也不一定让他回。
谢霖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
在乐州最后的时光被压缩到一整夜加一个上午,下午两点的车,没有更多时间让谢霖一点点消化和接受,似乎生怕他回过味大吵大闹就是不走,谢英赶鸭子上架一般地将他赶上车。
没有煽情的挥泪离别,没有亲朋好友的难舍送行,他妈只给他三句话,看着点东西别睡着,到了发微信,到那边的家再发一条。
现实得谢霖连一丁点对故土的眷恋都没酝酿出来车就开了。
直到站台上谢英消瘦的身影最终在他视线完全消失,谢霖才算彻底恍悟,心头狠狠一紧。
从这一刻起,乍然变故出来的这条路算是一脚踏上了,而路的尽头是他从没想过这辈子能有交集的……那一家人。
烦。
烦躁。
听到旁边座位的小屁孩不是嗷嗷叫就是哇哇哭更烦躁。
把帽檐往下压,谢霖环胸抱胳膊,耳机塞入耳道,极力让灵魂飘出车外,他要充分发挥‘我不在我不在‘的神技。
……
…
肩膀被人推动,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小伙子,小伙子醒醒,到站了,起来吧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