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92)
那形状简榕太熟悉,是一架钢琴。从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爸爸就把他抱在腿上,握着他稚嫩的小手感受琴键的力度。
“过来看看。”
骆临川走过去捏住绒布,双手一抖,一架做工精美,纹路古朴的钢琴展现在简榕面前。
光可鉴人的烤漆,纹路独特的绿心樟木,琴盖上还镶嵌着一颗光华璀璨的钻石。
简榕倒吸口凉气惊呼:“Steinway&Sons的玛雅极光?”
这种手工制作的钢琴费工费时且价格昂贵,一架普通的琴制作周期都要一年多,更别提这种顶级精品,往往要耗时两年才会出一台,不提前预订绝对买不到。骆临川认识他不过半年多,是怎么拿到Steinway的订单的?
“这琴太昂贵了,我不能收……”
作为一个从小受古典音乐熏陶、三岁就在琴键上爬来滚去的人来说,这架钢琴无疑是最好的礼物。可简榕却觉得受之有愧,情人节他不仅什么都没为骆临川准备,还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除了给公司提高了点经济效益外只会给人添麻烦,实在受不起这份心意。
“就说喜不喜欢?”骆临川将简榕按在琴凳上,从背后伸出双手牵引着他掀开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衬托着简榕修长秀丽的十指,最好的琴就是该配最好的人。
“喜欢……”简榕老实点头,钢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这种极品名家手工钢琴,他做梦都想有一台,又怎么会不喜欢。
“那它就是你的了。”
“可是……”
“喜欢我吗?”骆临川一记突如其来的直球,把简榕打懵了。
“一个小时前答应我的事转眼就忘了吗?”即使知晓了简榕的心意,骆临川还是想听他亲口对自己说出那两个字。
“我……”那两个字含在唇间摇摇欲坠,如盈满爱意的露珠,不堪重负地跌进骆临川干渴的心,“喜欢……”
“那我也是你的。”
不给简榕害羞的机会,骆临川随手按出一个音符,“弹一曲试试?”
“那你想听什么……”
“是你弹的就好。”
深吸口气,简榕头一次演奏前这么紧张,活动了下手指,郑重地将双手置于琴键上。恬静柔和的旋律随着指尖的跃动流淌,右手的分解和旋起伏流动,深情婉转,宁静安逸,静静地体味着被人疼宠在心尖的幸福与甜蜜。
骆临川轻靠在琴侧,眼中全是简榕沉浸在音乐中的专注与执着。期间他也会抬头与自己微笑对视,那种灵魂上的满足与愉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一曲终了,简榕站起身,骆临川自然地将人拉到怀中,轻柔的吻从额头一点点向下,扫过轻颤的眼睫、直挺的鼻梁,再到粉白的唇。
“刚刚的曲子叫什么?”不等简榕给出答案,骆临川便迫不及待地咬住他的下唇,扑面而来浓烈的情感让简榕头晕目眩。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名字很美。”
骆临川的呼吸急促,情绪也有些失控,环住纤腰的手也越收越紧。
惑人心魄的浅碧色双瞳此刻全是骆临川的影子,简榕哆嗦着双唇,他已经无暇思考,狂风骤雨般的深吻几乎将他吞没。
吻着吻着,简榕突然就哭了,哭得伤心欲绝,无法自控。热泪濡湿了骆临川的胸口,让他心间泛起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痛,不致命却让人无所适从,他只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简榕不这么伤心难过。
“都过去了,乖。”
简榕这些年过得辛苦,简枫的死对他的刺激太大,这种心灵的重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复原。简榕平日里看似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情绪也掩藏得很好,其实都在心里装着压着,固执地自虐着,偶尔哭一哭发泄出来倒是好事。
冲动的后果让简榕的母亲到现在都不想和他说话,自身承受的苦难,给家人造成的伤害,种种一切压在他的心头,真的太沉重了。
简榕缩在骆临川怀里,脸颊贴在左胸心脏的位置默默流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这么没出息地哭个没完。可他就是忍不住,手术后死去活来地痛楚,随时会发作的排异反应,不停地检查吃药,废人一样长久卧床都没让他掉过一滴泪,可一想到骆临川也同样经历过这些就觉得心痛难当。
骆临川仿佛是他的救赎,是哥哥在天堂的另一种守护,是老天爷让他再次拥有爱情的怜悯。他让他灰暗人生恢复了色彩,让他鼓起勇气迈步向前,尽情地笑,放肆地哭,享受爱情的美好,迎接新的人生。
骆临川笨拙地安抚着怀里泣不成声的简榕,好话情话肉麻话,能想到的通通说了个遍。最后简榕大概是哭累了,就这么肿着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