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沉舟+番外(20)
晚灯初起,风清雨凉。
大大小小的家用电器在两个人的捯饬下发出长短不一的提示声,如果没有一阵阵直冲脑门的眩晕感,陆向舟觉得这氛围还真称得上是温馨——有人、有家、有生活,众人忙忙碌碌一辈子,图的不也就是这些么。
“可以了,你记得以后洗完衣服也要像现在这样拉平再晾,烫的时候会容易很多。”
“嗯。”宫羽答得漫不经心,不知道是真的记住了,还是这一晚的耐心只够他支撑到这里。
可是再多的也没法说了。
电池的位置,牙膏的品牌,薄荷味的洗衣珠要在哪里买。枕套一周一换,毛巾一月一换,贴身的衣服清洗时全部都得消毒。家政阿姨两周来一次,送水的工人晚上10点后不接电话。还有每年5月记得交物业费和停车费,不要周末去,周末值班的工作人员态度特别不好,不会说“请”“谢谢”,还老吐槽小区住户意见多得像牛毛......
这些都没法说了,陆向舟知道。
还有一件事他也知道,那就是宫羽就算不知道这些,其实也能一个人过得很好。
第12章
春雨不断,路边的小花小草永远湿哒哒的,即便吐了嫩芽打了新苞也抬不起头来,就和这持续低迷的气温一样,让人心寒。
不过好消息是陆向舟终于不用睡客卧了,宫羽消了气,就正大光明地把他撵回了主卧。感冒药的事也没有再提,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忘记了那场不合时宜的高烧,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只可惜堕胎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仍在兢兢业业地为了消减人口而努力。
刚开始那两三天其实还好,陆向舟只是时不时会有些眩晕感,长时十多秒,短呢也就一瞬间,想办法站稳别晃就行,也没多大事。但差不多从第四天起,情况就开始急转直下,不仅眩晕的程度加强了,医生说的呕吐也找上了门。
陆向舟先是在学校里吐了一次。那会儿他刚进教学楼,正准备爬楼去教室,遇见几个眼熟的学生,打算和他们点点头。结果刚晃了下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靠着栏杆想要休息一下,胃里的酸液却一下涌进了口腔里,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也就两三秒,他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
快打铃的教学楼里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没有谁注意到这个面色苍白的Beta老师此时正全身颤栗。顾不上迟不迟到,陆向舟硬憋着呕意撑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往厕所里冲。刚推开隔间门,腰都没来得及弯,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没当着学生的面吐,否则以这帮小孩强烈的八卦心,非给他编排出百八十个桃色新闻来.....
这次之后,呕吐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吃饭吐,喝水也吐,有时候不吃不喝只是随便走两步嘴里都会泛酸水。陆向舟算了算日子,索性请了半个月病假,把请假条和终止妊娠同意书的照片一块发给了系主任,不断请求他一定要为自己保密。堕胎本来就够惨了,如果还要给同事们一遍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堕胎,那无异于把剁头改成凌迟,完全自找苦吃。
躲开了同事和学生,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宫羽。
陆向舟本来想自己搬出去住,随便找个理由,出差或是学习,先躲过这段时间再说。但他精力实在不济,没法收拾这么多天的随身用品,就算收拾好了,也没把握能自己一个人拖着这样一副身体撑到酒店里。所以只好不吃晚饭,早早上床,尽量降低自己呕吐的几率,以求能蒙混过这最后几天。
但这种小心明显多虑了。宫羽这几天忙着和各省市来的专家开研讨会,清早出门,半夜归家,除了睡觉时被弄得横七扭八的被子,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对此陆向舟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他好像一个人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又好像这条路本来就该他一个人走。还好身体的虚弱容不得他多想,否则仅仅这几天受的罪,就够他构思出一部《追忆逝水年华》来。
吃药的最后一天,陆向舟的身体终于拖到了极限,天还没黑,整个人就已经昏昏欲睡。他打着最后的精神给自己叫了辆网约车,叮嘱司机一定要开到小区单元楼的底下来接他,否则足足15分钟的路程,他怀疑自己走都能走流产。
宫羽这天大抵也回得很晚,陆向舟感觉到床垫下沉的时候,已经睡了很长的一觉。他的身体很沉,仿佛已经陷到了床垫里,但头却很轻,脑子被床侧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拉扯着,时刻都想飘到宫羽那儿去。所以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皱紧了眉头,拳头无意识地握紧,身体和意志在一小方天地里展开激烈争斗,一个拼了命的想把这具□□直接葬了,一个则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在一切结束前再睁眼看一下爱情最后的样子。好在宫羽察觉不到这些,躺下后仍然不停地扒拉着手机,他在等一条很重要的讯息,关乎到两条生命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