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关锋张着双臂，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几番犹豫还是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中无不带着欣喜：“刚才在超市就看的像你，碰碰运气来着，还没想到真的是你！”

季安然耷拉着脑袋，还是一声不发。

关锋愈发的局促不安，他干笑一声，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措词缓和气氛，也就只能这样盯着他。

“教官，我……”

“没事！”关锋赶紧开口：“你不是有事吗？上车，我送你过去！”

布满水汽的冰镇矿泉水在地上一滚，瓶身上早就沾满了灰尘。关锋毫不嫌弃的在自己身上一擦，随之递给他。

季安然心中百感交集，他感受着手心冰凉的触感，低头看着男人跪在地上，伸长胳膊将滚到车底的镜片捡出来，重新装在墨镜上，仔细的擦拭干净方才交给自己。

“上车吧？我送你，好不好？”

语气近乎于乞求，季安然一手拿着墨镜，一手拿着矿泉水，终究还是没能拒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关锋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开车门，但他的车子停的实在太靠边，根本打不开。

“我又不走，你挪一下车子。”季安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低声说道：“我在这等着。”

“…好！好…”关锋使劲点了点头，倒退着向后走着，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季安然极为适应不了，他别过脸躲过那双眼睛，背过手摸了摸被扯坏的T恤。

车厢里，冷气开到最大，似乎也不能将环绕在两人之间的灼热降下去。

季安然低着头，实在不能对视后视镜里一眨不眨的那双眼睛。

关锋车速开的不快，扶着方向盘的掌心满满的全是汗渍。他忍不住再次偷瞄了一眼，停在红灯下，清了清嗓子：“那个…还疼吗？”

“嗯？”季安然一直在走神，茫然的抬起头，随之摇了摇头：“不碍事。”

“我真没想到今天能遇见你！”关锋由衷的感慨道：“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自顾自的说着：“这些年，我多次找过你，但只打听到你退学了，连家庭住址都换了。”

季安然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别过脸出神的看着窗外。

第5章 那时年少（一）

“你到底去哪了？这么多年，过得好吗？”关锋越说越动容，索性扭过身子注视着他。

季安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沉默些许，垂下眼睑终于开了口：“绿灯了，走吧。”

“……”关锋神色一黯，但随之又提起精神：“好！你要去哪？说地址就行，我可是行走的导航！”

他努力带动着气氛，奈何季安然全然没有反应。车厢里不由大为尴尬，关锋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绞尽脑汁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便找个快捷酒店就行！”季安然抱着自己的背包，总算主动开了口：“你什么时候退伍的？”

关锋显然对这两句话都极为关心：“跟你退学的时间一前一后……不是，等等…你找酒店？是没住的地方吗？”

“我在这怎么会有住的地方？”季安然不否认反问一句，话一出口才觉得心酸。明明是自己的故乡，却无自己的容身住处。

“抱歉…”关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长这么大他从没像现在这般窘迫过。要搁在其他人身上，他早就闭上嘴，决不再多问一句了。

可眼前的人是季安然！那个从少年时期闯进自己世界的季安然！自己满世界搜寻都搜寻不到的人，别说对方不想说话，就算是恶语相向，恐怕自己也是乐意至极的。

关锋仔细端详着身旁那张精致的脸，硬着头皮问道：“那是什么原因，怎么回来了呢？”

季安然倚在靠背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敷衍：“一言难尽。”

“额……”关锋真的是被打败了，实在是没有话题在可以找了。他认命的点点头：“等你有时间再说，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好。”季安然调了调座椅，当真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来。

其实他并不累，只是对于跟关锋重逢的这件事还没有消化下去。过往的记忆，支离破碎的唿啸而来，季安然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状态来面对。

他侧过头，眼睛悄悄地打开一道缝，偷偷地打量着开车的男子。

五官更加硬朗了，鼻梁高耸，面如刀削。头发跟以前一样浓密而干练，结实的肌肉并不能被那层薄薄的衬衫遮藏住。借着被车玻璃稀释不少的阳光，隐隐约约间，似乎那个身穿迷彩服，嘴里咬着哨子的教官又走了回来……

“……班长是哪个？”

那年的阳光像今日一样大，一列列军训的新生摆着整齐的方队，昂首挺胸站在操场迎着太阳挥洒着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