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以后/性工作者之死(11)

作者:斯大树/Synth

你说,之前那个汽车旅馆糟透了,他们床单的一角还黏着一只用过的保险套。

他说,你也可以试着参加这个活动,在有生之年为少数群体做一些好事。

你说,有没有提高性工作者工作福利的筹款活动?

最后果真你们就在傍晚住到了一个条件相当不佳的汽车旅馆,其实你对于这种偏僻小旅馆的真正抵触来自于入夜前响起的敲门声,那些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小心翼翼推开因为被锁链勾住所以只能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怯声询问你是否需要特殊服务。他们算是你的同行,堕落到为了几块钱站去街边、钻进小旅馆替陌生男人口交的同行。

你洗过澡之后,一直对着天花板发呆。你曾经看过一个汽车旅馆老板在天花板与屋顶之间建造秘密通道并且通过假通风口向室内偷窥的故事,那些衣冠楚楚或者风尘仆仆的客人只不过是打算在这简陋的汽车旅馆歇歇脚,但是那些赤裸的欲望、私藏的性癖和独处的丑态却都被一个趴在天花板之上的“上帝”毫不留情地一一窥见。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一个算得上胆怯的声音响起,他问:“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你闭上眼睛,想象着有人透过假通风口窥视着。而你的隔壁,你们公司的VP正在打电话,他的尾音带着刻意的调皮和柔软,只有见到可爱物种的女人和男同性恋才会用这种语气讲话。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你坐起身,然后打开门栓扣,然后对着那个穿着一件单薄蓝粉色T恤的青年打招呼,你压低嗓音说:“嗨,过来。我需要点儿特殊服务。”

刚进房间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局促,他试图咧开嘴露出老道的微笑,但是那两块笑肌却僵硬得像是鹅卵石。

你说,口交就够了。

于是他屈着膝盖跪在不洁净的地毯上,用手指灵巧地拨开你的腰带,解开纽扣,然后扯下你的内裤,用手掌揉搓你绵软的欲望。

住在你隔壁的亚当对着电话说,艾米丽,舅舅也很想你。

他假装陶醉地探出舌尖,将你的龟头纳入口中,两腮卖力地收缩,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尖瘦的下巴。你注意到他手臂处零星的注射针眼。

住在你隔壁的亚当对着电话说,艾米丽,舅舅也很想给你读睡前故事,但是舅舅最近都得工作。是的,我也很爱你。

他竭力将海绵体构造的柱身吞入喉管,喉咙的挤压让他发出干呕的气音,他的唾液溅到你修剪过后的阴毛之上。你撩着衬衫下摆,仰头冷眼看着天花板一角嵌着的通风口。

住在你隔壁的亚当对着电话说,艾米丽,舅舅不是去骑行,舅舅是外出工作。我会给你买礼物的,我住的这附近有很多玩具店。

你们住着的地方附近只有一个喷满凌乱涂鸦的废弃工厂和一群随时准备卖屁股的男妓。那个青年很瘦弱,胳膊上有不少淤痕,手背包着一层青白色的皮,血管暴起成错综的人生迷宫。接着,你抓着他的染成金色的短发,哑着嗓子让他停下。你本来想通过试图以现金付款方式购买一次羞辱弱者的机会,但是你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你肌肉盔甲之内弱小的你自己。

你推开他,然后提上裤子,从钱夹里摸出纸币塞给他。你对他说:“小子,干这行会毁了你。”

他用手臂擦了擦嘴边的唾液和你的腺液,然后另一只手将钱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他说:“多谢了,老兄。”尽管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谢意并且他看起来好像他已经迫不及待用这些钱去买些足以令他飘飘欲仙的毒品。

你说:“别叫我‘老兄’,老兄。”

在他带上门之后,你不得不承认,你改变不了别人更改变不了你自己。你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就在你试图和你假想的天花板上的排气孔以静默对抗彼此的时候,你收到了那个叫“安东尼”的年轻人的邮件,而邮件的一开头,他就又提到了他那些该死的作业。

安东尼说他那些天的的确确有一堆惹人恼怒的作业,他甚至提供了他教授的姓名和他选修的课程名称。他说他之所以想解释是因为他第二天回家之后感觉他前一天因为紧张说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像是在搪塞你,他不希望你觉得不被重视。他说你是很好的人,和你相处让他觉得很开心,他想要试着了解你。

你于是趴在床上,笨拙而愤怒地打着回信,你准备用你自己的方式回应他的暗示。你写道——

我的真名是詹姆斯·诺汀,我于1982年在纽约长岛的一个小医院里出生。我身高六尺三,体重二百三十磅。我的头发是棕色的,我的眼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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