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86)

作者:阿列夫零

我是两任话事人的亲兵,说自己心绪不复杂是假的。

虽然老胡明里暗里提醒收敛野心,但裴雁来头顶永远不会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没有所惧,又怎么会逃下王座。

“好。”裴雁来始终不卑不亢。

气氛太沉。

我岔开话题,问:“您生病的事,所里还要瞒着吗?”

老胡摆摆手:“你别操心了,认真工作。这点小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

“好。”话说完了,我把楼下买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您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小山。”

我一只脚踏出门外,老胡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他。

脸色发黑,疾病折磨让他几个月内像是老了十几岁。

“我带了你四年,你一直寡言少语,提不起干劲,活得像要入土,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老胡笑笑:“但最近你变了,是好事,我为你开心。真的。”

“胡叔……”

老胡朝我点点头:“加油,孩子。”

走出门外,我闭上眼,说:“我会的。”

阿列夫零

*援引庞德:《何谓良好的法学教育》中提到吉卜林所言。

老胡是糟糕的父亲和丈夫,但确实是良师,一码归一码,没有给他洗的意思。

第47章 又添一笔旧账

老胡的病情在一周后公开,全所哗然。当晚李笑笑和谢弈约我吃宵夜,去的是很火的炸串店,这家最出名的却是腌咸菜。

点完单,菜和酒上齐,谢弈咬着串炸耦嚷嚷。

“酒精炸物腌咸菜,妈的,这是致癌三件套啊!牛逼,我拍张发朋友圈。”

李笑笑靓女无语:“你可收收神通吧八戒。老胡得癌的事儿早上刚闹出来,你这时候发是不是找抽?”

“草,笑姐说的对。”谢弈把手机放回去,“嗨,你说老胡,怎么就得这么个毛病呢。”

“现在癌症高发还年轻化,”我起开一瓶雪花:“老人里十有六七是得癌走的。”

碰了杯,劣质玻璃杯三两相撞,响声错乱。

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晦气,侧身轻声“呸”了下。

酒饱饭足。

分道扬镳前,李笑笑提醒道,“哥俩,明儿别忘了带身份证啊,行政要扫了填体检单。”

老胡的事儿一出,行政楚主任立马安排了全员体检,地点在一家体检中心,公费,但强制执行。

谢弈拍拍脑袋直哎呦:“得亏你提醒,不然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知道了。”我挥挥手同二人告别:“注意安全。”

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二点。我洗完澡,头脑混沌地翻找身份证。

但找了十多分钟,没见到踪影。

酒精让大脑迟钝。我急得有些出汗,慢几拍才记起,因为怕隔壁程序员闹事,春节回来后我特地把贵重物品都锁起来。

打开上锁的箱子,底部果然压着我的证件。

身份证有了,过几天可以顺利去体检了。

等等。

身份证……

体检……?

中邪一样,我坐在床边发呆,这两个词不断涌现,又排浪般没入水面。反反复复,寓意不明。

——直到脑海里出现一张不久前见过的脸。

酒气瞬间全散,鸡皮疙瘩很快爬满我的后背,蛰伏多年的巨大秘密在我眼前被骤然掀开一个角。

裴崇,或者说裴雁来的父亲——

这人我见过。

我记性不差,但是在我那平庸得像是车轱辘滚出来一条印子似的前二十七年里,能记得全须全尾的事也就那几件,数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想想也怪。

当时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备考生毕竟精力有限,旁的惦记没几天也忘到脑后了。

时隔多年,那些想时像是蒙了雾、亦或是无声被大浪淘沙带走的旧事,却跟起开一坛封了多年的烈酒一样,原貌被风卷着,突然“哗”得一声响,悉数散在面前。

我高中时有写日记的习惯,从柜子里翻出高三的那本,我稀里哗啦地翻着页,找到了那年的四月一日,缓了半晌才确认自己不是酒后犯了失心疯。

是,确实是愚人节,周一,我高考体检。

学校安排一起坐车过去,到地方我才知道定点医院离我和裴雁来家都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

我人缘很一般,每年愚人节也没人跟我闹。

所以耿一直急匆匆摸过来,告诉我裴雁来有急事儿找我的时候,我半点没存疑,一个猛子就冲出了队伍,和我期末跑五十米的速度有有过而无不及。

五十米怎么能和裴雁来比?比不了。

彼时体检还没开始,裴雁来是班长,在这种场合里毫无疑问地被班主任抓了壮丁。

我跑过去的时候隐隐听到李逵差他收发体检表,组织好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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