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握谁+番外(22)
易奕问过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来了,超时,也会被视为弃权。为什么不和老师解释,在现场就说出你的难处,你不怕吗?连出了车祸都不怕吗?
麦宝珈是这样回答他的。
他说,如果怕有用,我就会怕。可是怕没用,怕只会让我滞留在原地,哪里也去不了。
易奕总结说:“那么多人都犯过错误,就连我们当时的老师也会遇到一些麻烦,你会觉得棋手偏执,但是活生生的人。可麦宝珈呢,他不一样,他抓住问题,死磕也要解决,最不妥协,绝没有落入下风的时刻。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围棋是胜负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支配者。”
“可他还是放弃了。”我替他补充,随即话锋一转,“放弃的契机是什么?他从来没说过吗?”
本来他可以成为火焰,与光同行,他却选择熄灭了热,成为烧废的炭木,落成庸者。
“发情热。”易奕说,“他不仅内心成熟,连生理上的发育都比我们早一截,大多数人是十八岁以后才会进入易感期,他比这提早了好几年。光靠抑制剂没法完全压抑住身体上的不适,并且会让头脑糊涂,影响思考,从而参加不了比赛。你可能没有特别注意过,在这个业界,Omega棋手和其余性别的比例是1:11。也就是说,Omega想要成为职业棋手,不仅是大浪淘沙,更是在挑战自己生理上的极限,要拼尽全力克服性别弱势。我们作为Omega其实殊途同归,但作为人呢,总想搏一搏,说不定呢,可以成为那个坚持到最后的人,站上山巅。”
麦宝珈不允许自己跌坠,可命运同他开了玩笑,让他赢在起跑线,却输在性别。这一刻,我是同情他的。毕竟,这是天才的陨落,不得不教人唏嘘。
“好了,”易奕在座位上抻了抻腰,“关于麦宝珈的故事到此为止。”
我没作声,也没看他,只顾把杯子里最后一滴茶喝完。
“从刚刚开始我就发现 ,你在不停喝茶,怎么我讲的故事很难消化吗?”他笑着问。
我这才抬起头,盯着他的脸,“是的。”
听完这个故事,我感到会在夜里失眠。
“可这不是你想听的吗?”
我没有否认,顿了许久,说:“易奕,除此之外,你觉得麦宝珈这个人真得有那么了不起吗?”
我戴着有色眼镜看麦宝珈太久,又隔着一个人听完他十几岁人生的前半截,心情十分复杂,堪比吞下一只裹蜜的苍蝇。明明应该胃部痉挛,隐隐作祟的却是心情。
易奕沉吟了一下,问:“怎么了?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他有一些意见?”
我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站起身,这次是真得要离开。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我说。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然后各自往反方向走。走出几十步,易奕在背后叫我。我回头,他小跑着过来,胸膛微微起伏。
他说:“潭攀,无论是麦士钰,还是麦宝珈,都不适合你。与其跟他们交往,还不如选我。”
我认真端详他,确实是很漂亮的Omega,脾气比我想象得好,是个爽快的美人。
这么想着,我心里依旧是死水一片,调不动一丝兴趣。
我们都不开口,默默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输了。”
我不明所以,盯着他,欲言又止。
易奕笑着捋了下头发,恢复成自信的模样,朝我眨眨眼睛,“看在你这么倔强又可怜的份上,告诉你一个消息。麦宝珈最近没来上学,你如果在乎的话,就去看看他吧。”
1:引用自吴清源自传《天外有天》,章节《关于定式》。“新手”在这里指的不是新人,而是新的“定式”去下棋,特指打破常规
第15章 气味
就像我想的那样,我失眠了,脑海里关于兄弟俩的片段走马灯似的旋转,缓缓盘亘至眼前。
我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坚定,甚至会因一些突如其来的苗头而意乱心慌,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面色不改,让人难以琢磨。
我回到学校,除了偶尔瞥见过麦士钰遥远的身影外,的确没再碰见过一次麦宝珈。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褪去。
课间的时候,易奕来找过我一次,他问我,有没有去看过宝珈。
我摇摇头,反问他,看他干什么。
易奕盯着我,许久,然后说:“潭攀,你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其实都写在眼睛里吗?”
我别过头去,不再让他找到我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这样也好,你的确不应该再同他们有什么交集。”
我大概有天生的反骨吧,越是鼓励的事情,我越讨厌去做。越是反对我做的,跃跃欲试。